庶兄推卸:“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自尽,莫名其妙就自己扎了喉咙,或许是想不开。”
红衣的咆哮几乎撕裂了嗓子:“清暖不可能自杀的!我们在那种地方都活了下来,他一直鼓励我不要死,他还要找父母,他不会随便去死的!你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庶兄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想让他陪我唱几个小曲罢了,谁知道他气性那么大。”
红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不过是个戏子,又不是没陪过客人,装什么贞洁?”庶兄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不过是个肮脏的货色,爷也是看他还有几分姿色愿意抬举他,谁知他那么不识抬举?败了爷的兴致。”
原来,在自己亲哥哥的眼里,他们是那样的肮脏不堪。
原来,就算离开了戏馆,回到家中,他们也无法摆脱噩梦般的命运。
红衣猛地明白了清暖为什么要死。
哀莫大于心死,杀死他的不是命运,是绝望。他们从地狱里逃脱,却逃不过人心的邪恶。
天空下起淅沥沥的雨,红衣缓缓瘫坐在地,他抱着最好的朋友,雨水洗去血迹,清暖的身子也渐渐冰冷,最后的气息亦荡然无存,红衣对着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问:“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无法改变!为什么!老天从未长过眼!”
他不该回家的,是他害死了好朋友。
悔已晚,清暖已逝,世间对他最好的人已经离开了。
母亲不过将庶兄责骂了一顿,命他禁足两个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红衣混混沌沌地活着,如行尸走肉,直到在后花园里被安王看上的那天。
安王性格残暴,刚愎自用,颇受圣宠,唯有一个癖好是玩戏子。他来聂家做客时,不经意间看了眼红衣容貌,惊为天人,向聂父求人。安王炙手可热,聂父正巴结着他要升迁,略一犹豫,便应了。只道是让红衣过去煎熬几年,回来再去乡下买田置地。母亲对此不闻不问,专心哄着她的宝贝幺儿。
红衣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崩溃了。
他千辛万苦逃回家,却被转手送出。是不是天底下,真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母亲咬牙切齿:“安王是咱们得罪得起的吗?他说若是你不去他府上,便让你兄弟好看,我想起这事就担惊受怕,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哭得和泪人儿似的。你离开那么多年也没尽孝,如今难得你帮得上忙,怎就如此狠心?!”
父亲痛哭流涕:“反正你都在戏馆呆了那么多年,早也该习惯这种事了,安王爷也不是什么专情的家伙,咬咬牙就过去了。爹就求求你,帮帮我吧,这是你爹一辈子的心愿,以后爹会好好补偿你的。”
哈哈哈哈,这就是他的好爹娘。
他们要用他的鲜血,为自己铺出一条富贵荣华的大道。
红衣在相姑馆里没有心碎,可是他回到家后,心整个都碎了。
他只以为何姑把持的戏馆是地狱,却不知天下无处不是地狱。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恨,足以焚烧一切的恨。他要用怨恨把整个家都烧掉,把所有人都杀掉。可是,他是那么的弱小无力。
红衣抱着清暖的瑶琴,流着泪,一遍又一遍祈求。
他要强大,他要有毁灭一切的力量。
苍琼女神……
求求你,请收下我的灵魂,给我复仇的力量。
恶魔终于听见了他的祈求,实现了他的愿望。
女神将他拥入怀中,给予最温柔的安慰。
弹指之间,聂府燃起熊熊大火,所有人都睡得昏昏沉沉,无人察觉,直至熊熊烈焰燃起,所有生命此时已不能逃脱。
在火海中,苍琼带着红衣漫步,火势越烧越大,房屋倒塌,大树枯萎,灰烬化作黑色的蝴蝶飞满天空,如地狱里的美景,她欢喜地问:“你喜欢这样景色吗?”
“我喜欢。”红衣听见了父亲的哀求,母亲的谩骂,兄弟姐妹们绝望的哭声,仆役丫鬟们痛苦的嘶叫,他平生第一次看见了他们绝望的目光,听见了他们衷心的忏悔。
“书儿,爹错了,爹再不将你送人了。”
“你这个弑父杀母,畜生不如的家伙!你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二弟,我错了,我不该强迫清暖的,我真的后悔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哥哥,我是你嫡亲的妹妹啊,你就放过我吧。”
“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在哀求声中,红衣轻轻地笑了,他笑得极明艳,仿佛听到什么最让人开心的事情,“我不在乎报应。”为了这场畅快淋漓的复仇,他已向恶魔付出了代价,他将落入比地狱更可怕的深渊,可是他不后悔。
在苍琼的示意中,红衣慢慢地步入火海,任火焰席卷全身。他的嘴角却挂着愉快的笑:“原来杀人是那么愉快的事情,原来复仇的滋味是那么动人,为何我以前没发现呢?我想要更多的血,更多的恨,哈哈哈!我爱上了杀戮的滋味,让报应来得更激烈些吧!哈哈!让天打雷劈来得更剧烈些吧,老天在上,我红衣不需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