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猛犸从拓拔野身边冲过,长鼻挥卷,怒吼着朝洛姬雅冲去,桌椅四飞。洛姬雅哼了一声道:“鼻子甩来甩去的,美得紧?”素指一弹,两道细微银光闪电没入两只猛犸的长鼻。
“哧”地微响,青烟忽起,驿站内腥臭扑鼻。那两只猛犸的长鼻突然皮翻肉烂,一路朝头部、全身蔓延。刹那之间,两只巨大的猛犸竟只剩下森森白骨,犹自向前猛冲。
即将冲到洛姬雅桌前时,突然崩散,白色骨末簌簌落了一地,又迅速化成一滩黑水,转眼化为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绿色昆虫怪歪着头在那滩黑水前看了片刻,偷瞧了洛姬雅一眼,突然伸出六尺余长的细舌,将几滴黑水在消融之前吸入口中。
驿站外众骑兵勒兽不前,惊声叫道:“流沙仙子!”
洛姬雅格格一笑,道:“滚得远远的吧!”众骑兵惊疑不定,徘徊不决。纷纷望向拓拔野,见他双眉微蹙,脸上汗水涔涔,却挂着微笑,对一切视若无睹,缓缓的从众人之间穿过,朝河边走去。
一个骑兵低声咕哝了几句,众人点头,狠狠地瞪了拓拔野一眼,叱喝声中驾御龙兽朝前头奔去。
拓拔野走到河边,腹内绞痛如狂,连真气都险些提不上来,大声道:“鹿兄,吃饱了吗?我们走吧!”白龙鹿从水中钻出脑袋,大声欢嘶。忽然瞧见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上冒出,簌簌滚落,登时发出一声怪叫,猛地跃了上来。扬起前蹄,趴在他的身上,不断地用舌头舔他的汗水,口中呜呜低鸣,似乎极是担心。
拓拔野生怕汗水中有毒,贻害白龙鹿,连忙将它挡开,微笑道:“鹿兄,走吧!”翻身上了鹿背,朝着空桑山的方向行去。
身后传来洛姬雅银铃般的笑声:“拓拔野,慢些走,我追不上你啦!”那只绿色昆虫怪似乎也追了出来,翅膀扑煽,发出尖锐刺耳的“那七”声。
拓拔野想要回答,却聚集不了真气,方甫聚气丹田,便觉腹内被万千毒蛇一齐咬噬,被万千刀刃一齐剁剐,险些便要栽落下去。
脸上奇痒,汗水流过,被阳光一晒,越发觉得麻痒难当。脑中又是剧痛又是昏重。
白龙鹿撒蹄狂奔,四平八稳。但他依旧觉得迎面吹来的暖风仿佛要将他吹落下去。
腹内绞痛越来越盛,每一次都翻江倒海,肝肠寸断,有几次几乎觉得被人拦腰绞断了一般。
当下默念潮汐诀,意如日月,气似潮汐,强忍剧痛,将真气一点一点运转起来。但体内所中之毒极是猛烈,两百多种毒药齐齐发作,竟使得他的经脉仿佛扭曲瘫痪。真气虽然可以勉强运转,却丝毫不足以将剧毒逼出,反倒加速了毒药在体内经脉的流转。
意念集聚了片刻,脑中越发沉重胀疼,凝集的真气又渐渐涣散开来。这一刻心中方有些懊悔,不该自负轻敌,自动往那妖女设好的陷阱里跳。
又过了片刻,全身忽冷忽热,头痛欲裂。酷暑炎日,牙齿竟然情不自禁地格格作响。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风声呼呼,逐渐变成各种奇异的声响,似乎极为熟悉,但又无法辨别。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前方;但刚睁开一条缝隙,便觉阳光耀眼,脑中一阵晕眩,终于昏厥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听到有人笑道:“药罐子,亏你还是龙神太子,原来这般不济。”
声音沙甜入骨,拓拔野努力回想,却想不出究竟是谁。费尽全力睁开双眼,瞧见一个苹果似的俏脸在自己面前晃动,两个酒窝仿佛漩涡一般,那笑容纯真无邪,逐渐变形模糊。
腹中绞痛如狂,全身亦无处不在疼痛。忽听白龙鹿一声怒吼,那沙甜的声音又笑道:“大马鹿,你倒凶得紧。我偏生要逗他,气也将你气死。”白龙鹿接连怒吼,拓拔野许久未曾听见它这般震怒,迷迷糊糊地想,究竟是谁惹它发狂?
但体内剧痛,无法思考。说不出的痛楚,说不出的难受,仿佛魂灵被什么物事硬生生地从身体绞了出来。终于又昏昏沉沉地沉沦下去。
迷迷蒙蒙之间,仿佛匍匐在白龙鹿背上走了许多的路。有时停了下来,听见白龙鹿愤怒地嘶吼,听见刺耳尖锐的“那七”声,以及那个奇怪的女子声音。有时感觉一只滑腻温软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耳边还能听见那奇异的笑声。
当冰凉的手指撬开他的双唇,将清甜的泉水灌入口中,他突然在混沌中迷乱,一阵狂喜从绞痛的心中蔓延开来。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万里荒原之上。心中不住地叫道:“雨师妹子!雨师妹子!”但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冰凉的泉水滑过乾裂的嘴唇,沿着下巴流过脖颈,多么像眼泪袋子的泪水啊!他心中狂喜迷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伸出双手,将那人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