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把茶叶吐回杯子里,慢慢喝,一边暗忖:安慰小姑娘,还是风华正茂、英俊潇洒的青年良才出马好用;做思想工作,实在不对口啊。这一点以后要注意。这年头眼球经济,不能不服老啊!不过,要是咱年轻个二十岁……
哼哼!
与廖局一同的青年,拎过一旁的热水瓶给廖局添了点水。
而那边廖局慢慢喝茶,还有手下添水,这边姚远却开始觉得口干舌燥因为他在对姜灵的大度表示了欣赏与感激后,说到了关键问题上。他紧张!他没法不紧张!
“姜小姐,说实话,在与琪雅方面接触时,我们的工作遇到了一点困难。”姚远克制着自己吞咽唾沫的冲动,“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帮我们一点小忙?都是为了……”
姜灵不解,而且以她现在迟钝的反应,也终于开始不耐烦了,打断道:“配合?配合你们要资金、要物资、还是要技术?你不是亲自去了吗?你都要不到的东西,我哪能要得到?”
姚远心里焦灼,微笑已经不知不觉撑不住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
“对,没错,自己人,都是中国人。”姜灵一下子截断了姚远,目光古怪起来,忽然笑了,笑容轻佻恍惚,呓语般喃喃,“唔……至少现在是这样。”
廖局暗叹年青人沉不住气,低低清了一下嗓子。姚远听到响动,硬生生就着之前那句换了一个话头,重新挤出笑容来:“我们对今晚的事很抱歉。大家都是自己人么。姜小姐有什么补偿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尽管提。”
姜灵瞅了瞅姚远:“真的吗?”
姚远严肃道:“是的。”不怕你要什么,只怕你不要无欲则刚啊!
姜灵认真恳求:“你们,还有你们的同事,不要再出现在我和我爸妈面前,行吗?”这会儿姜灵的思维简单得像个草履虫。她想:其实我不是那么介意你们打扰我,因为我没感觉;但老妈是真被你们吓到了,所以,请务必不要去打扰她。
这句话真诚而饱含期待,特别是最后两个字。姚远正对着姜灵的眼睛,心里忽然就涌上强烈的负罪感,胸口一痛,一口气接不上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廖局使劲揉了揉眉心。小姑娘……果然还是吓到!有些人吓到了会哭,有些人会脸红脸白,有些人会发颤,这些种种都好办。最麻烦的就是这种不哭不抖、脸色不变、看上去没事的!忍下去了、没现出来,也就是憋在里面了,成内伤了,成心病了!外伤好治、内伤难办,心病更是没法医啊!
姜灵脸上渐渐浮起失望,慢慢垮下了肩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做不到’。”
这下连廖局都觉得有点儿歉疚了。他暗道:我真是老了,忙了几天累了点,就情绪不稳。于是端起浓茶又喝了好大一口。而姚远则整个儿噎住了。他干这一行七八年了,还从来没遇到过眼下这种情况敌人兼同行碰上了,自然不会这么斯文。偶尔涉及普通女孩子,只有吓哭的;就算问话时没吓哭,确定没事了、或者情况特殊家人朋友来接时,肯定也后怕得哭了。
没一个例外的!
然而姜灵被问了一个多小时,刚才又说尽好话,为了安抚,连带张甫与赵永刚都让他们进来了,可这女孩却眼角都没红一红,情绪稳定,虽然有点异常,但没突破口啊!所以姚远到这时,一下子之间,也找不到办法了。
他其实与廖局一样,也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也已经很累。心力焦竭、满是失望。他们稍微正常一点的情况下,也不会找个普通女孩子配合工作!但这是最后一丝希望了……他忽然很羡慕那个日本大厨二郎,羡慕他的好运。
姜灵见姚远没后文,于是摆摆手转过身,走向门口、拧开门把,迈了出去。会议室铺着地毯,门内外差了个几厘米的小的厚度。姜灵出门的时候因为这点落差,竟然就一脚没踩稳,身子一歪晃了一下。
门边值哨的小战士反应迅速,抬手去扶;但能在这里站岗的优秀战士,同时也是吃得起苦头的农村娃,又是二十来岁年纪不大、在纯粹的男性环境里呆久了的,不敢直抓一个年轻女孩的胳膊,只是半空一挡、预备接人。
结果姜灵朝另一边歪去,竭力躲开了小战士的手、自己趔趄了一下站稳了,又恍然明白过来,转头直瞅着人,微笑梦游一般:“谢谢。”
小战士脸膛慢慢涨得通红。姜灵没等回答,自顾自走了出去。
对男人们来说,年轻女孩子出这种小丑,本该很可以乐一乐。然而此时,一屋子五个男人,没有人笑。按理说,他们一个个阅历丰富、理智强大。但不知为何,却全被一个小姑娘的情绪感染了轻微的委屈与愤懑,铺天盖地的无奈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