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拳头越握越紧,冰雪混着血丝,从指缝间流下。这瞎了眼的贼老天,为什么不让我和族人一起光荣
战死?却让我困兽似的徒受屈辱,苟活于此?
那些人被我凶恶的目光扫过,似乎都有些害怕,有人说:「辛长老,这小子的舌头都冻僵了,生个火,
给他取取暖再问不迟……」
「慢着!」一个红发虬须的大汉大步上前,单手握住插在他大腿上的枪杆,「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来历,
藏在雪地里将老子的话全听去了。若放他生路,到昆仑山一告密,他奶奶的,别说老子的性命,大家全都完
蛋!」声音沙哑,就是那脾气暴躁的「邓长老」。
那些人面面相觑,又都朝那白发垂肩的老者望去。辛长老轻轻地顿着拐杖,沉吟了一会儿,摇头叹息。
我心中怒火如焚,这些人对公孙氏诸多不满,却如缩头乌龟般贪生怕死。尤其这姓邓的,口口声声不怕
造反,事到临头,却如此猥琐卑劣,杀人灭口以求自保。姥姥说得不错,这些贱民不足同谋大事,注定只能
任人鱼肉!
就在这时,那姓邓的长老双手握住枪杆,猛地往上一挑,将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眼前一黑,剧痛攻心,鲜血顺着枪杆喷洒如雨。寒风呼啸,将我的衣裳刮得猎猎鼓舞,露出绣着五色
云彩的一角衣襟。
「叛党!这小子是玄女叛党!」那些人的脸色全都变了,辛长老更是微微地发起抖来。
我又是怒恨又是鄙夷,哑声狂笑,泪水顺着眼角涌了出来。叛党?不错,老子就是玄女的外孙、叛党的祖宗!
当年公孙轩辕那厮一统大荒后,携龙女隐退,留下正妃嫘祖,辅佐年幼的公孙青阳。这五年中,嫘女几次三番颁布法令,要取消五族之制,引起各族贵侯极大的抗拒。
姥姥趁势以维持「神帝五族制」为口号,以五色云彩为旗,聚拢民心,集结义军,与昆仑抗衡。虽然屡
遭大败,却每每山重水复,卷土重来。
一个多月前,嫘女忽染重病,就连灵山十巫也束手无策,传言都说是中了姥姥的蛊毒。嫘女性命垂危,
公孙青阳又太过年少,长老会只得暂将天下交与白帝与炎帝共同管理。
大荒各国人心惶惶,都在揣测嫘女一旦病故,将由谁来主掌昆仑。一时间流言四起,甚嚣尘上。
有的说少昊与炎帝勾心斗角,天下分裂在即;有的说行踪无定的轩辕黄帝即将现身;还有的说轩辕黄帝
早已携同龙妃,悟道登仙,如今唯一能继承帝位、平定纷争的,只有他的长子昌意了。
大荒无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流言越多,对我们越是有利。姥姥率领彩云军挺进北海,一来招揽旧
部,重夺水族帝女大权,二来借机寻觅沉入北海的翻天石,只要有了这神石,击败烈炎、少昊,全都不在话
下。
短短九天,我们就接连攻陷了十一座城池,气势如虹,天下大震。各国内对嫘祖素有怨怼的诸侯、贵族
闻风思变,蠢蠢欲动,就连向来对轩辕黄帝忠心耿耿的蛇族,也接连传出了叛逆的消息。
烈炎、少昊、敖越云一边侦骑四出,寻找那杳无音信的公孙轩辕,一边各率大军,赶到北海,与我们的
彩云军连番恶战。激斗了几昼夜,我们寡不敌众,又中了少昊的奸计,终于被诱入重围,伤亡惨烈。
我血战了整整一夜,也不知杀了多少贼敌,浑身是伤,又被龙族舰队的炮火击中,抛入海中,不省人事
,被洋流卷到了这里。
这三十几人想必是北海盖国的长老。听他们方才议论,似乎是奉嫘女的「迁居令」,率族朝西南迁徙,
与柔利、无肠等国的百姓混居共处。
这些人途经海岸,目睹了这场恶战,吓得心惊胆寒,绕道远远地避开,不想又在这里撞见了我。看见我
衣襟上绣的五色云彩,想到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都叫我听了去,难免又惊又怕又恼,魂魄出窍。
周围鸦雀无声,那姓邓的高举长枪,满脸通红地瞪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既是乱党,还告
他奶奶个密!就算他告密,老子也可以咬定他诽谤。嘿嘿,活捉乱党,乃是大功一件,咱们将他手筋、脚筋
挑断了,送给黄帝军领赏……」
我被悬在半空,愤怒盖过了疼痛,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双手握住枪杆,「咯嚓」一声折为两段,
从半空滚落在地。顺势握住枪头,反拔而出,一个翻身滚到那姓邓的脚下,将半截铁枪狠狠地扎入他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