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时候我会来这里转转。”
“对了,罗敷.....它是做什么的?”为了避免客人等得失去耐心,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同他说着话。
听我这么问,他有那么片刻没有回答。
但我并没有注意,因为我终于在第297页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玩意。
罗敷,每片花瓣市价三十二万六千八,熟客九折优惠。但它并不是放在外面货柜上的,兴许是价格太高,高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它被掌柜的存在店的里间小仓库里。
问题是.....里间怎么进去?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摆得严严实实的货柜,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回,然后确定,这地方根本没有一道可以通向里面的门。就算有,也被这些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公斤重的柜子给堵上了,靠我根本没办法挪动。
琢磨着,正想跟他扯个谎说没有,他却朝账台方向慢慢走了过来:“什么价钱?”
“啊?”我呆了下,因为他那张脸
好可怕的一张脸!
像是被高温烫过的,整张脸泛着层绛红的色泽,一半脸从眼睛到嘴包围在一片溃疡般的死皮里,另一半脸还算正常,可是没有嘴唇和鼻翼。
灯光下那口暴露在外的牙齿白的像瓷,这更叫他那张脸可怕得让人触目惊心。
“对不起......”意识到我的神色,他迅速朝后退开,用手挡了挡脸。
那个瞬间我懊恼得想抽自己。
“那个......罗敷......”然后,原本想好的话也忘了,我一时忘了自己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没在意,因为他正低头拨下额头前那些长长的刘海,试图把自己的脸掩盖得更严实一些。
这动作叫我更加懊恼。
“罗敷,在里间,我去拿......”于是更蠢得话从我嘴里蹦了出来,我差点想剪了自己舌头。
他抬头朝我伸出一只手:“等下,多少钱?”
“三十二万六千八。”好歹价钱总算还记得很清楚。
他望着我的那双眼睛闪了闪,然后继续朝后退了一步:“还是这价钱......”
“是贵了点......”我干笑。
他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看,还是等下次合适的时候再来买吧。”
“嗯,好”
我得承认,在目送他转身离开的那刻,我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这男人的背影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浮想联翩,只要不那么清楚记得他的脸的话。沉默而温柔,让人忘了刚才的罪过。甚至就在他出门刹那回头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他那张破了相的脸还蛮好看。
虽然不知道,是被包围在伤口下的眼睛好看,还是那没了鼻翼的鼻子好看。
总之,那该是距离和灯光,还有我的心情给我带来一瞬间的小小魔术。
“姐姐......”忽然听见有人叫我。
回过头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一个瘦瘦小小的人。
穿了一身鲜红的红色,鲜红的衬衣,鲜红的百褶裙。裙长及膝,这样式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穿了,有些老土,不过人好看,穿什么总是好看的。
“郝姐姐不在么?”她问我。
那么一个瓷娃娃似的精致女孩子,扶着门小心朝里张望着,让人不由自主说话声也轻了起来:
“不在,”我回答“他们都出去了。”
她听了朝我看看,有点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来。手里拎了只小小的竹篮子,篮子里装了什么,用块布盖着,随着她一路过来,里头叮当作响。“哥哥说,除了郝姐姐和黄老板,不让我和别人说话的”她道。
“你想买什么?”我翻开蓝面抄。
“32号和177号”它从兜里抽出张纸仔细看了看,然后说。
那两个号都是酱油,但不是我们平时吃的任何一种酱油,你见过绿色长毛的酱油么?也许有人说,见过,发霉的酱油。
黄记当然不可能买发霉的酱油......
绿色,是因为酱油颜色是透明的,透明的装在玻璃瓶里,看上去就是翠绿色的,好像那种厚厚的玻璃片的纵切面,毛也不是真的毛,那是一缕缕的丝,糖浆厚了有糖丝,这酱油厚了也会有油丝,一团团絮一样沉在翠绿色的液体间,很漂亮,气味也相当好闻,有点甜,有点鲜。从柜子里抽出来就一团扑鼻的香。但味道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狐狸从来没有买过。
放到柜台上,两瓶酱油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贴在瓶子上的标签。一张布满了横条字,一张布满了竖条字。每行字都很漂亮,不过从头看到尾,基本上一个字都看不懂。
“七十二块八毛”算了下价钱,我对那女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