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有一种说法,撒旦原本是上帝的天使长,后来堕落了,变成蛇形蛊惑亚当夏娃,处处与上帝作对。在西方的文化里,龙和蛇都是邪恶的标志,咱们国家以龙为图腾,又奉人面蛇身的伏羲女娲做祖先,引起当时西方一些精英阶层的排斥。那位汉学家将‘天神戒’起名为‘堕天使之吻’,也有迎合这种心理的意思。
“太姥爷想花高价将这对蛇戒买下,但不管他怎么抬高价格,汉学家始终不肯割爱。访问结束,归期已定,太姥爷没办法,只好打道回国。过了半个多月,他又请假匆匆赶往德国,谁知那位汉学家已经搬走了,打听不到任何下落。
“太姥爷失望到了极点,此后几年,一边继续探寻‘天神戒’的消息,一边依照王懿荣留下的资料,以及在日本、英法搜罗来的、被八国联军掳走的许多古籍珍本,渐渐整理出了鲧族的线索。
“这些线索散佚在各种典籍、笔记里,有的只鳞片爪语焉不详,有的遮遮掩掩李代桃僵,如果没有太姥爷这渊博的学识、严密的逻辑,以及惊人的毅力,绝对不可能看出端倪。”
听他自吹自擂,给祖上贴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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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雾气渐散,峡谷里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厚重的火山云露出一角蓝天,阳光从云缝里透射而出,斜照在远处的雪山上,金光灿灿。
白纹脸蛇人骑着特暴龙从我身边疾奔而过,指着右前方的雪山高声尖啸,似乎在指示骑队朝彼处进发。所有的蛇人们跟着擂胸啸吼,驾驭着恐龙,沿着溪谷的草坡朝上冲去。远处的史前野兽听见声音,纷纷四散惊逃。斜坡越来越陡,我颠簸起伏,骨架都快被震散了。
玄小童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鲧盗取息壤治水,引起尧帝震怒,从那以后,鲧族就从正史上消失了,但根据我太姥爷的整理,野史与俚语却常常用各种隐晦的方式提及,比如汉高祖斩白蛇起事呀,鲤鱼跳龙门呀,元宵时舞鱼龙啊,无不暗示着鲧的头骨藏有极大的威力,谁能够得到鲧的头骨,就能获得庇佑,大获成功。
“此外,许多文学作品也表明曾经有人去过鱼骨山,到过鲧神庙。比如陶渊明,他写的《桃花源记》记载有人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神奇世界,写的诗歌里又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此中有真意,欲辩己忘言’、‘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等,甚至还写了《归去来兮辞》、《读〈山海经〉十三首》,句句暗藏机锋,显然都在暗指他曾到过鲧尸体所化的羽山,见识过头骨的奥秘,并追悔自己太早离开那儿,再也无法返回。”
我从没听人这么解读陶渊明,错愕之余更觉好笑,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尤其陶渊明写的《读〈山海经〉十三首》,在他之前,除了屈原,很少有大诗人花这么多笔墨在看似荒诞不经的《山海经》上,以他淡泊超然的性子,写这些牛鬼蛇神的诗篇确实有些难以解释。
玄小童说:“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太姥爷九次南下江西,到陶渊明的故地探访,甚至买下了六处考证为陶渊明墓地的山林,雇人挖掘。天道酬勤,过了两年,居然真给他找着了陶渊明的墓室。
“陶渊明清贫潦倒,自然没有盗墓贼光顾,除了一口薄木棺材,就只有十来卷竹简,和一张破损严重的牛皮地图。但就是这十来卷竹简和地图,揭开了太姥爷苦苦寻找的鲧族奥秘。
“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甲骨文,并用特殊的注音法,标注了这些文字的发音。太姥爷浸淫甲骨文多年,又是个语言天才,很快就全都解译出来。这些文字不仅记录了鲧族的历史地理、风俗民情,还附录了许多常见的语言及发音,和福建、广东一带的方言有不少相近之处。
“至于那张地图,就更让我太姥爷震撼了。上面标识的果然是羽山的方位与入口,不在《桃花源记》里的所谓的‘武陵源’,而恰就在京郊的司马台!太姥爷激动万分,确定父子苦苦寻找了几十年的世界,就在自己的脚底。但他回到北京不久,就爆发了卢沟桥事变,北京很快落入了日本人之手。
“过了半个月,日本华北方面军总司令亲自找上门,说是慕名前来,请太姥爷和日本的汉学家一起研究先秦文化,为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共襄盛举。几个回合下来,太姥爷明白这帮小鬼子也是冲着鲧神庙来的。为了自保,同时为了获取日本人手里的鲧族资料,他只好假装答应。
“事实证明,太姥爷的决定非常英明。日本人的情报网四通八达,搜罗到的鲧族信息比他之前见到的还要齐全。除此之外,太姥爷还从日本人那里了解到,持有那‘堕天使之吻’的德国汉学家,半年前己经因为犹太血统被纳粹秘密囚禁,戒指也随之落入了希特勒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