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烧香台看了日出,我驱车前往明勇冰川。一路风景壮丽,心旷神怡。沧澜江对岸几百里全是冰峰,直直从视野里竖切下来,势如刀削斧劈,连天纵横。
快到永民村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土路突然塌方,切诺基滑陷在半坡。我给租车公司打了电话,等不及拖车赶到,就冒雨朝冰川步行。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了太子庙时,早已是晴空万里。那天上山的人不多。刚下过雨,栈道被骡子踩出了深深浅浅的坑,湿滑难走。好在我背的包袱不重,精神又很振奋,也不觉得疲惫。
我跟着几香港人走了一阵,越走越快,超过了他们。
空气清新,满眼苍翠,到处都是原始森林的参天古树,或横或立,树干长满了各种菌类。凉风吹送,远远的传来山谷里骡子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铛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所有的烦恼都被冲涤得一干二净。
路上随处可见经幡,五颜六色的在蓝天下猎猎飞扬。我不信藏密,但在这么陡峭险峻的地方,看着这么美丽的景象,听着山谷里潺潺的流水同意似有似无的歌声,敬慕喜悦之情也不免油然而生。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冰川。两侧是莽莽的绿林,一条银鳞玉甲的“巨龙”从雪峰上迤丽冲下,气势恢宏的横亘在我面前。
很难描述第一眼看见明永冰川的激动心情。蓝天、白云、卡瓦博峰顶上的皑皑白雪、冰川、绿野森林……构成一幅如此简单纯净。而又震撼人心的壮丽图景,让我突生一种既渺小有崇高的感觉。
那里每一处都可以如画。云雾在蓝天与峰顶急速漂移,光速变幻不定,我真想立即支起画架,将那阳光里灿烂如金的雪山捕捉下来。
我沿着冰川,在崎岖陡峭的山坡上攀行,寻找最好的写生地点。不知不觉又走了三个多小时,等我从周围雄奇瑰丽的景色中收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栈道,来到一个幽深的峡谷中。
那是两个山脉交界的地方,地势深凹,形成一个U字形的盆地,两侧全是翠微高耸的雪峰。
峡谷中间是蜿蜒的冰川,对面的雪山向阳,融化的积雪飞泻而下,汇成溪流,又顺着冰川朝下流淌,在盆地低洼处形成了直径一里的堰塞湖。阴影里的湖水成蓝黑色,看不出湖的深浅。
右侧的雪山向阴,山体上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墙、冰柱,冰锥林……千姿百态,极为壮观。右前方山顶上的冰雪越过坎口,形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冰瀑布,气势磅礴,冰体不停地断裂坠落,与冰川相撞,发出隆隆不绝的回响。在轻轻摇摆,不时迸出十几个冰石,噼噼啪啪地沿着峭壁滚落,冷汗顿时涌了出来。
虽然我地理学得不好,但凭常识也知道,一年中雪山最危险的季节就是夏天。冰雪融化气候无常,常常有雪崩发生。所以每年六月至八月没人登山。这里是U型峡谷,上方冰雪厚积,下方冰川滑动,对转弯山体造成持续的推动,再加上呼啸不止的狂风……正好是雪崩最容易发生的地方。
我看了看卫星地图,距离最近的旅游区服务站将近11公里,此时已经下午三点二十分,想要在天黑前赶回去肯定来不计了。况且要回去只能沿着峡谷往回走,万一真的来个雪崩、冰崩,人在下游,躲都没处躲。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横穿冰川,沿着峡谷左侧没有积雪的山脉,尽快走出这个湾口,在天黑前找一平坦开阔的地方,支起帐篷过一夜,明天再做打算。
冰川上行走非常危险,冰面表层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和冰块,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沿着滑陡的斜面一直翻滚下去,有的地方冰层松动,万一踩3踏,可能就会坠入冰洞,或者卡在冰缝之间,后果可想而知。
我砍下一根树枝做拐杖,每一步都反复试探,小心翼翼地前行,走到中间时,突然听到“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前方的冰瀑布竟然整体断落,冲撞在冰川上,猛地溅起几十米高的蒙蒙雪雾。
接着又听到头顶一声炸响,就像耳边同时打了几十个焦雷,右侧的雪峰迎头崩塌,无数的裂石,积雪,冰块……雹雨似的砸了下来。
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高高推起,凌空翻了几个跟头,接着被几个大冰块接连砸中,立刻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屈伸半蜷,几经被埋在了冰雪地下。头顶上冰石交错,还留了一些空间,才万幸没有被闷死。更值得庆幸的是,我的额头、胸口、后背虽然受了伤,但都没有伤及脏腑和筋骨。
我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全身都快冻僵了,一动也没动,就连像要抬头舔一舔上面的冰块也够不着。昏昏沉沉地过了一会,听见上面传来“咯啦啦”的声音,似乎有人正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