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我胸膺里像被什么堵住了,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幸福。原来挽救一个生命的感觉如此美好,与此相比,所有的危险都不值一提。
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五秒。右边响起尖利的哨子声,郭强领着几个武警朝这儿大步走来,大声地叫唤:“再过十分钟就有直升机赶到,大家不要慌乱,不要走开,听从指挥,等候救援……”
我急忙转身抓起背包,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一边低头疾走,一边取出手机,拨打那个神秘短信的号码。四周嘈杂,许多人都在打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分不清哪个才是我想要寻找的神秘人。
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撞毁的汽车,以及又深又宽的裂壑,景象惨不忍睹。我东折西拐,朝东边那片树林走去,看见那些被压在车里呻吟哭泣的伤者,几次想要停下救助,但想起父母,想起那帮特工在西藏雪山追杀我时的情景,又硬起心肠继续低头前行。
专业的救援部队马上就要来了,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解开所有的谜团。
绕过几辆追尾的车子,穿过路障,斜前方就是草坡和连绵茂密的树林。进了这片树林,郭强就看不见我了。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一双眼睛,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如同芒刺在背。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陌生的印度青年站在人群里,鹰隼般的双眼灼灼盯着我,面无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嗨!”有人突然从身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在我的心猛地沉入谷底的瞬间,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孩探过头粲然一笑,“缺德的艺术家哥哥,还认得我吗?”
“是你!”我一愣,浑身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第六幕 魔屋
那里的一切都如云遮雾绕一般迷离,轮廓依稀莫变。
但我可以感觉出那片风景中潜藏这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什么,
而且我清楚:
她也在看同样的风景。
——村上春树
玄小童!
他戴着白色的和GUCCI玳瑁色墨镜,将那双大眼睛全都挡住了,只看得见满蕴笑意的嘴角、尖尖的下巴,和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乍一看就像是个白皙漂亮的女孩。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缺德的艺才家哥哥”,我根本认不出他来。
自他在飞机上凭空消失后,空姐、乘客全都声称查无此人,弄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出了向题,想不到此刻他竟会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又惊又喜,正想向他怎么会在这儿,他扮了个鬼脸,笑着说:“上车时我就看到你啦,不过你一直别着脸,不敢确认是不是你。”
我恍然醒悟,这才想起坐在大巴最后一排那位听着音乐玩手机的“女孩”,难怪我目光扫到“她”时,“她”抬头冲我微微一笑。
隐隐之中,我似乎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此时此地,玄小童甜脆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周围的人纷纷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
我急忙低下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压低声音问:“那天在飞机上,你怎么突然消久了?怎么找也找不着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你也不知道?”玄小童扬起眉梢,似乎有点儿失望,“我只记得被强光一照,晕过去了,醒来时就躺在了医院里,问那些医生、护士怎么回事儿,他们说是遇到空难了,除我之外,所有人都死光了。今天在巴士上看见你,还以为是撞鬼了呢。”挽住我的手臂,嫣然一笑,“不过你没死,真是太好啦!”
夕阳照在他的笑脸上,光彩照人,喜悦洋溢。我心里扑通一跳,除了感动,还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或许是因为飞机上那段可怕的经历,虽然彼此相处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却仿佛成了患难之交,看见他没事,我一直悬着的那份挂念也总算放下了。
武警忙着救援伤者,没人注意到我们。绕过几道沟壑,穿入树林,嘈杂声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刚舒了口气,空中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三架飞机正从西边急速飞来。
我急忙拽着他藏到一株大树背后。
“你就这么怕被警察抓住吗?”玄小童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老实交代,都干了什么坏事儿啦?是伪造文物、偷盗国宝,还是拐卖未成年少女?”热气呵在我的耳根,又麻又痒,我的脸一烫,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发生的这一切怪事儿。
忽然想到,糟了,我是IMU和反恐特别调查科的通缉犯,如果被他们逮到我和玄小童在一起,并得知这孩子就是飞机上神秘消失的那位,他肯定也要受到牵连,成为空难事件的凶嫌。于是我故意板起脸,沉声说“你知道就好。我是公安部通缉的杀人犯,要想活命,就别再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