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很奇怪吗?”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大自然里能随着环境改变自己的动植物数不胜数,蓝头锦鱼、石斑鱼、鬃狮蜥甚至还能改变性别。”
“再比如这个,”他从旁边的草坡上拔下一根黄棕色的蚕虫似的细草,“这是青藏高原着名的‘冬虫夏草’。冬天时,虫草真菌的孢子会经过水渗透到地下,专门找蝙蝠蛾的幼虫寄生,吸收它的营养,在它体内快速繁殖。到了夏天,蝙蝠蛾的幼虫破土而出,开始活动,寄生在虫头顶的菌孢开始生长,菌孢开始长时虫体就死了,菌孢把虫体作为养料,生长迅速,菌孢一天之内即可长到虫体的长度。等到子囊成熟时,孢子会逸散出来,重新寻找蝙蝠蛾的幼虫作为寄主。你说,它到底是虫子呢,还是植物?”
我听得有点儿毛骨悚然,他将虫草塞入扁平的贴身酒壶,继续往前走:“所谓‘天人交感’,就是让你体内的‘小宇宙’与外在的宇宙戚戚感应,融入到周边的环境中去。刚才你打坐时,你身上的体味己经随着这个裂谷里的环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那些追踪犬的鼻子里,你不是你,而是腐烂的树叶、长藓的树皮、泥土、青草,以及花蜜。”
“要按你这么说,不止体味可以改变,连外貌也可以改变了?”他说的这些话我闻所未闻,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有点儿道理。
“当然。”他回答得非常干脆,“子女长得像父母,除了基因以外,还因为他们经常生活在一起。两个经常在一起的人,气场、磁场都会互相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毫无血缘关系的夫妻,会有‘夫妻相’的原因。”
“那么……”我顿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上回又是怎么变成‘葵画廊’夏董的样子的?”
他转过头,双眼灼灼地盯着我,笑了笑:“别急,那是第三课。你先好好学会第二课吧。”
※※※
追踪犬和直升机果然没有再回来。
太阳将要落山时,我们到了裂谷的尽头。顺着斜坡爬上去,再往北边走几百米,就是一条山涧汇合而成的溪流,一直朝东边的高原草甸流去。
漫天彩霞,牛羊遍地,绿色的草和彩色的花在晚风里摇曳,鹰鹫回翔。那景色美得就像天堂,让我呼吸停滞,忘记了所有的危险和悲伤。
“从这儿到京藏铁路的最短距离是10.12公里,高原上没有任何遮挡,很容易被他们发现。”神秘人拉着我重新坐回到裂谷的斜坡上,“天黑后,他们肯定也会加紧铁路沿线的巡查。最安全的时段是黎明,那时候天色最黑,他们折腾了一晚上,精神也最疲惫。凌晨4点40分,会有一列火车从那里经过,那就是你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
天黑后气温急剧下降,寒风刺骨。我又冷又饿,却不敢生火,只好蜷在裂谷的凹洞里浑身打战,喝了几口神秘人浸泡了“冬虫夏草”的酒,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和他并行了一路,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也知道很多疑问问了也是白问,比如他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给我那枚戴上后就消失不见的蛇戒?我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儿?既然注定问不出答案,就索性省点口水。
我靠着山洞,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突然被他推醒了:“你知道哪几颗星是你的星座吗?”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仰头上望,立即被那浩瀚壮阔的星空震撼了。青藏高原海拔高,又没任何污染,每一颗星都比城市里显得大了数倍,密密麻麻,摇摇欲坠。
璀璨的银河横跨天穹,盛夏己过大半,北斗七星的斗柄开始偏向西边。南边天空己经能看见双鱼座的几颗星星,虽然不亮,但我从小观测,很容易就辨认了出来。
“坐直了,现在我教你第二课,”他重新盘腿而坐,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宇宙万物都有它的引力和运行轨迹。你的呼吸、血液的流动、肌肉的状态,甚至中国道家说的‘阴阳二霍’无不受到宇宙星体的影响。你面对自己的星座,闭上眼睛,想象它投映在丹田,然后进入空冥的状态,想象自己就是宇宙,想象它在你体内运行的轨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听不到了。我很快又进入了空灵虚无的境界,仿佛感觉自己和宇宙同化,变成了涡旋的银河:丹田那儿就是双鱼座星系,正在徐徐地转动……
右手无名指突然一阵刺痛,好像有一股电流从手臂蹿到体内,飞快地环绕了几圈,又沿着脊椎骨冲向头顶,脑袋疼得像要爆炸开来。我大叫了一声,差点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