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用了毕生的勇气,才问出口的,不准回避。”钟云从伸过手,紧绷的尾音出卖了他的忐忑不安,微凉的指尖覆在了他手背上,“不然……我以后没脸再见你了。”
苏闲周身一颤,他还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怎应对这个郑重其事的提问,可身体代他做出了回应——他反手握住了他的。
肌肤相触的刹那,苏闲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说不上不甘或是情愿,因为他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那股潮水般汹涌的力量根本让他无从抗拒。
这场不知道何时开始的拉锯战,就在方才,以他的失败而正式告终。
苏闲迎着钟云从战栗的目光,缓缓地将他的手送到了唇边。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强行把他心口的那层标着生人勿进的壁垒撬的四分五裂,里头经年累月沉积深埋的东西也得以冰消瓦解,重见天日。
他闭上眼睛,心底有种丢盔弃甲之后的释然与平静。
苏闲勾起嘴角,自嘲一笑。
明明一败涂地,却又情不自禁地欢喜起来,人这种生物,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
第108章 劫后余生
这三分钟,可能是钟云从经历过的最神奇的三分钟了。
既漫长,又短暂;这边花前月下,那边险象环生;一面忘乎所以,一面警钟长鸣。
多么奇妙又矛盾的体验。
空气里暧昧的气氛还没散尽,手背上酥麻的触感还未消退,而路远那边传来的警报与苏闲步话机里下属的报告几乎是同时传来,立刻把风花雪月搅得稀碎,重新切回到性命攸关的人间真实。
钟云从抚了一下胸口,强行让翻天覆地异常活跃的荷尔蒙平息下来,然后才甩一甩头,把自己投入到逃命模式。
“路远那边到极限了,只有任琰撑着了!”
“他们已经把上边的人疏散的差不多,是时候逃了。”
苏闲也恰在同一时间开口,他们对视一眼之后,又很有默契地立即移开了。
方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缓过来,各自都感觉到了不同程度的尴尬。
钟云从脸皮厚些,一边切断对路远的精神控制的同时,还不忘一边庆幸和后怕:也就是这么个特殊的关头,要是换做平时,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怕是扛不住那家伙一顿揍……今儿真是走运,选对了时机,早一分,晚一刻,怕都是不成。
苏闲只会比他更窘迫,他谈不上内敛,但也绝不是外放的类型,尤其在感情方面——现在的他正跟步话机的另一头的下属交代着一些注意事项,表情看起来似模像样的,口吻听起来也是一本正经,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有点虚,语气也有点飘。
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自己也能干出那么匪夷所思的事——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有心思听人告白?不止听了进去,居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结果还憋不住,情不自禁地亲了对方的手?括弧,男人的手。
有些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可暗地里正遭受着一连串的暴击——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在干嘛?
我肯定是疯了。苏治安官最后得出了结论。
回头找张既白开点药吃吧。他一面盘算着,一面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瞥了某人一眼:“走了?”
钟云从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暗戳戳地计划寻找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后悔药,他冲着对方粲然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差不多了,带上他们一起走吧。”
这个想法倒是与苏闲不谋而合,毫无疑问,任琰与路远都是罪孽深重之人,但一来这样的死法太过潦草,二来他们还有价值。
连姜岂言和徐文鑫都留下来,何况是这两个人。
特别是任琰,苏闲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况且,他们一旦丧命于此,就称了幕后黑手的心意了。
切断对路远的精神控制之后,这个剩余价值被钟云从压榨的一干二净的年轻人立刻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随后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钟云从在抽回最后一丝触知力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路远竟然没有呼吸了。
他死了……?因为我吗?
这让他的心绪产生了一些波动,但他很快就把这些多余的情绪从脑子里驱赶出去,现在不是愧疚和自责的时候。
既然已经不小心让他害死一个了,那剩下的那个就该悠着点,别再出意外了。
要是任琰也死了,他和苏闲也得跟着完蛋。
他抽丝剥茧一般地调配着自己的力量,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提前开始了对自己精神力细化运用的训练,而这本来是训练营毕业后,进入治管局的预备队之后才会进行的课程。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已经领先了其他学员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