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火焚身般的痛楚中,他看到邪物肆虐的黑影被巨大的天网一样的法阵笼了回来,诛杀殆尽,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冰魄终于慢慢暗淡下来,他也终于看清了冰魄之外的人。
他看到了满地的血迹,殒命的人千千万万,却什么也没剩下;看到各门派所剩无几的人在挣脱死亡之爪后,颓然力竭的样子;看到了一身是血的余贤愕然的脸;
还有……君宵。
他仅剩的这个亲传弟子疯了似的扑了过来,甚至不顾未散尽的邪气割得他周身鲜血淋漓。
他身后的余贤也反应过来似的,长吼一声,联合君宵一起,强行冲进七星迷仙阵中,带着无尽罡风,强行收了他二魂六魄,禁阵开道,急急送入轮回。
唯独作为阵引的一魂还是被封进了冰魄。
白柯眼前的景象随着那一魂的沉寂,而变得渐渐暗下来,陷入漆黑。
可就在他彻底陨灭之前,他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君宵。
准确地说,是君宵的一魂。
闪着微光掠至他身边,而后抬手一送,将他即将寂灭的一魂推出了冰魄。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花,被开着禁阵的余贤捞过这一魂,也送入了轮回。
当初的他没有机会去想最后接连发生的一串事情,但现在,重新在幻境中历经一遍,他却终于弄明白了——
是君宵一魂换一魂,将他封入冰魄的那一魂送了出去,而君宵自己,却折了一魂在这冰魄上,跟着这邪物,被镇压了几千年。
当时的七星迷仙阵如果真正完成,这冰魄便是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不会再有见天日的一天了。
不过,终究还是没能彻底落成。
好在,半成的七星迷仙阵对冰魄也有作用,再加上君宵镇在其中的一魂,也换了数千年的安定。
只是,那一场祸事,白聆尘拦到最后以命相抵,也没能给玉生门留下几个苗子,几乎全军覆没,君宵丢了一魂,余贤因为禁阵开得太急,完全没顾得上反噬,导致后来时不时会散一次气劲。
当然,这都是白柯从君宵和余贤平日里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中得来的。
至于他自己,已经和这人世间错过了数千年。
他在这一场短暂的幻境中,几乎走完了一生最为痛苦的一段路。
接二连三地看着自己珍惜的人老去、疯癫、魂魄流散……
这样密集的痛苦和打击让一向淡然的白柯再也平淡不了,周身血液在脉络中奔涌,激荡得几乎要扯裂他的神经,乱窜的气劲近乎走火入魔般毫无章法。
那一帧一帧的定格画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一遍又一遍。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体内似乎有无数刀锯相互拉扯。
终于,他忍受不了地清啸一声,抬袖一挥。
强大得骇人的气劲犹如风刀,横贯整个幻境,劈开了天地,将他从痛苦的幻境中扯离出来。
可他体内火灼似的剧痛却并没有消失。
周身都涌进了一股源源不断的,几乎能撑爆经脉的灵力。
连太阳穴都跟着经脉突突直跳,声音大到震颤耳膜,除此以外,他便再听不到其他动静了。
第61章 血兽
恒天门万潮谷密林深处,终于从最后一重幻境中脱逃出来的林桀重重喘了口气。
在幻境里他看到了太多他不愿意见到的情景,有真实发生过的,有虚幻的,最后一重直接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所珍视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倒在他面前,胸口被那会吃人的树藤捅了个对穿,汩汩流着血,而后被吸成了一具空壳。
他顺着那一具具空壳看过去,有孟析、有白柯、有师父霍君宵、有老祖宗余贤……以及排在最后的那个姑娘。
那是他失去音信已久的姐姐。
幸好,在极大的恐惧和心寒之间,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想起白柯说过,那树藤杀人的时候,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空壳。
别说皮囊了,最后能剩一小滩血水就算多的了。
更何况,他的君宵师父和咸鱼老祖宗怎么可能被区区几根树藤弄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于是,冷静下来的他才得以从那一重幻境中出来,只是在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几乎都不敢睁眼,因为一重又一重的幻境已经搞得他分不清真假,辨不明自己是在幻境中还是在幻境之外。
不过现实似乎根本容不得他有片刻迟疑,因为他才刚喘了两口气,扑通直跳的心脏还没平静下来,就依稀听到了接二连三的惨叫。
好不容易从虎穴中出来的林桀就是一抖,猛地睁开了眼。
幻境交错中,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似乎被塞住了一半似的,听不大清楚声音,视线也像是刚睡醒一样,模糊得几乎看不清面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