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九跟在他身后, 眼睛一亮:“吃什么?”
陆六瞥他一眼, 笑着说道:“不怎么高大上, 不过是个老字号。”
茅九没怎么在意那什么高大上,他只听到了老字号三个字。能得这三字称号, 绝对是饕餮挚爱。当下拍着胸脯说道:“行啊六哥, 你带我去,我请你这顿。”
陆六声音轻飘飘的:“带钱了?”
茅九:“……”
小小声的,“先欠着呗。”
陆六失笑:“下次回请。”
茅九点头应了句。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小道走, 两旁都是半人高的野草, 还是那么荒凉死寂。这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的死寂,毕竟没有生气。
但相信过不了多久, 这儿会成为很多小动物活动的场所, 很快就会再度热闹起来。
生命总是生生不息的,即使一朝摧毁, 仍有再生之日。
鸽子楼四楼的水泥护栏上坐着一青年,那是周嫌。
鬼域已经坍塌了,很多被困其中或是罪大恶极或是无辜者的灵魂已惊喜的转身投胎去了。半空中投胎转世的轮回道关上去了。
周嫌没有进去, 他不想投胎。大概是觉得厌倦了吧,无论是身为人还是动物,都挺累的。
他坐在水泥护栏上看着天上褪去了惨白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月亮, 陡然间觉得那月亮很温柔, 也很美。
曾经他是怨恨过月亮的, 怨恨过很多东西, 有生命的没生命的, 都怨恨过。
可终究过于胆怯,只敢怨恨,不敢反抗。
周嫌不认为砍杀了所有人就是反抗,他认为那只是懦弱的表现。
那是属于弱者的挣扎。
如果他真的足够勇敢,他应该在一开始就带着玉兰离开,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这样,玉兰不会死,他们会结婚,也许不够富足。但他们年轻、勤快,他们会有孩子,他们的孩子会很幸福,他们会教导孩子要善良、勇敢。
他们会很幸福。
这是周嫌死了很多年之后一直在做的梦,很美的一个梦。
周嫌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因为家中贫困的原因,周母生他的时候没钱去医院,难产了。周母厌恶他,加上有了个很优秀的大儿子后就更加对他不上心。连名字都取作嫌。
那时候已经有邻里说了一些闲话,说周嫌是扫把星。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谁乐意家里有个扫把星?当时周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会把说闲话的人骂走。
但周嫌在家里还是不讨喜,后来好几个孩子一起约去水库玩。那水库每年都淹死人,大人都不乐意小孩去玩。
周嫌怕那儿,不想去。架不住他大哥的威胁,答应去了。最后周嫌大哥死了,他活了下来。
一起去的小孩怕被责怪,就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到周嫌身上。他们说是周嫌闹着要去的,最后还是周嫌要到水库中心玩儿,脚抽筋了,是周嫌哥哥去救他然后自己死了。
然而事实是相反的,是那群孩子撺唆周嫌哥哥到水库中心去玩儿。后来周嫌哥哥脚抽筋了,那些孩子怕了,在岸上看着不敢下去。还是周嫌下去的,可还是没能救回来。
周嫌想反驳的,但脾气暴躁的周父一个巴掌打晕了他。没人听他解释,他的耳朵那时候被打得有些坏了。
鸽子楼的住户都说他是扫把星,这回周母没有骂回去。周父周母都信了,还听信了那套迷信说法,扫把星要当成仇人来养……
他们没把周嫌扔了,因为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后来两人又有了周天赐,周嫌更加被嫌弃。本来周父周母想把周嫌赶出去,可周嫌能干,基本上家里的活都是他干的。
那时候周嫌还没成年,辍学了。去工地干活儿,得来微薄的薪水都被周母拿去给周天赐买零食玩具。
那群编排周嫌的孩子一开始心虚,后来就真的把周嫌哥哥的死归到周嫌身上,跟着一起欺负他。甚至于好几个大孩子压着他的手脚,往他喉咙里灌辣椒水和汽油。
周嫌差点死了,可还是命硬,活了下来。
周嫌成年后很沉默,鸽子楼的居民也没再欺负打骂他,而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折磨。他们用可怜同情的眼神和言语表达虚伪的同情,指责周父周母的狠心,完全忘了造成这副局面的根本原因来自于他们的流言。
后来刘玉兰搬进来,她很漂亮,但很可怜。因为她有着吸血虫一样重男轻女的父母和好吃懒做的兄长,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用微薄的薪水养着这个畸形的家。
周嫌和刘玉兰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慢慢的就有了些暧昧的感情。
刘玉兰不信扫把星那套,在很多对她心存歹意的目光中她更相信老实的周嫌。
两人走得近了,就引来了流言。男人嫉妒周嫌,恼怒刘玉兰不识好歹,因为他们还比不过一个扫把星。女人嫉妒刘玉兰的容貌,嘲笑她糟糕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