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火流草,这是白花卜罗子,我要做的熏jī主料是十年生的黑斑云雉。”
黑斑云雉是北洲一种野jī,黑爪白毛,上有黑斑,骨肉中皆有灵气,十年生的jī肉质鲜嫩又灵气丰富,选了这个jī做熏jī是不错的。火流草生在西洲gān裂的崖顶,落地则生烟,烟中带有水果香气,宋丸子用来做过蜜汁腊肉,白花卜罗子与其说是一种食材,倒不如说是一种低阶灵药,有通窍理气之效,在温暖的东洲几乎随处可见。
片刻间,宋丸子已经将自己徒弟想做的熏jī想了个明明白白。
“怎么,你是不知道,该用火流草还是该用白花卜罗子来做熏jī?”
“是,师父。”
那徒弟低着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只熏jī,一只颜色赤红,香气扑鼻,一只色泽金huáng,单靠气味,已经输了隔壁不少。
“用火流草,这jī异香扑鼻,要是再加点绮罗香草,能让人吃得欲罢不能,曾有一个金丹修士为了吃这个熏jī自愿卖身给我……”男子抿了一下嘴唇,他看见自己师父手上的刀已经停了,刀面一铲一刮,肉馅儿已经进了白色的陶盆里。
“继续说呀。”宋丸子催促他,将一点金灿灿的油倒进了肉里。
“可这样做出来的熏jī,并没有什么效用,甚至,甚至绮罗香草吃多了,能让人思绪迟钝。用晒gān的白花卜罗子做的熏jī就不一样了,不仅能让人灵窍通透,还能、还能给患了伤风之疾的凡人吃,师父,这两种熏jī,我到底该做哪种?”
将调好的馅儿放在一旁腌渍,宋丸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
他在选的并非是熏jī,而是两种做法,甚至,是两种不同的道。
“绮罗香草,自然是不能放的,我们做灵食,是为了更多的人活得好,吃一口好饭,而非伤人之法。”
徒弟有些紧张,要不是手里还托着两只熏jī,他大概更想抓一下自己的衣角,嘴里闷闷道:“是,师父,加绮罗香草的我只做了一次。”
“我没有训斥你的意思,天下间有多少道菜,哪怕我们修个天地同寿,怕是都做不过来,喜欢去试,这是好事,试的时候有些不好之处,那也是正常之事。”
短短一句话,便奇异地让那人不再紧张了,他略略抬起头,恭敬地对宋丸子道:
“师父,我明白了,以后我只做白花卜罗子的熏jī。”
“唉?为什么呀?”
宋丸子惊讶地反问,顺手直接从那只赤红色的熏jī上撕了个翅膀下来。
“可、可用火流草,于人无益。”
熏jī入口,果然果香味满满,外皮苏香肉质细滑,连汁水都被锁得极好。
“只凭这味道,你这熏jī在这几天我吃的东西里排前三。”这些天宋丸子吃的都是她徒弟的“考卷”,这评价实在是太高了,让男子激动地几乎要发抖。
“味道本身,便是这菜最大的益处。”听见自己的师父这般说,男子一愣。
“食修,为天下人做菜,旁人想吃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有人图白花卜罗子的效用,也有人喜欢火流草的美味,这本是世上最平常之事,一种是对的,未必另一种一定是错的,一种方子加了不好的东西,把东西去了就是了,没必要将整个方子都否了。”
宋丸子又揪了一块jī脯肉放在了嘴里,才继续说:
“去芜存菁,兼收并蓄,这是一个厨子该有的本事。”
这是一个厨子该有的本事?可好像,又不止是一个厨子该有的本事。
那人呆立在原地,宋丸子从他手里把那只好吃的熏jī拿走,另一只手臂则揣着肉馅儿盆走了。
刚走两步,她就看见一旁石凳上坐着一个紫衣女子,单手撑在桌上,露出了一段纤白的手腕儿,手指拖着额头,正看着她。
大概是正看着她,因为一团光遮着她的脸,让人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
“神识破碎,神魂受损,你不好好歇着,怎么还忙着做饭。”微予梦的声音里带着笑。
“啧。”宋丸子两步走过来,将肉馅儿放在石桌上,手里掂着那没了半边翅膀加胸脯的熏jī,“微大道主日理万机,拼着神魂受损经脉重伤也要去料理六欲天事物,跟您这鞠躬尽瘁的劲儿比,我这不过是做个饭,不忙也不累。”
声音凉凉的,鞠躬尽瘁四个字真是说的掷地有声。
微予梦懒懒一笑,手臂落下去,整个人坐直了身子,道: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好了,他们必然会纠结成团来攻打六欲天,我先发制人,才能免了一场存亡之战。”
“你打的也是存亡之战,不过是你存别人亡罢了。”
说着,宋丸子将一只jī腿从熏jī上掰了下来,递给了微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