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咱们的天道还要脸,知道不能瞎吃别人做的饭。”
至于黎家,刘迷挠头的地方不在于他们,而在骆秋娘。
黎夜是骆秋娘极看重的徒弟,他长得好,又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他行事不羁,很有几分师父的模样,别说骆秋娘了,连刘迷都挺喜欢他的,更不用说,黎夜还救过骆秋娘一命。
谁会想到呢,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研究以味道勾人神魂的法门,事败之后,又以那么惨烈的样子自戕于众人之前。
骆秋娘不忍心赶尽杀绝,她懂,可遗祸便在眼前,数年过去,黎家竟然又出了一个叫黎晚的食修,说自己所修的上膳之道,要挑战无争界的食修道统。
两群豺láng凑到了一起,如何击退群láng,就成了刘迷挠头之事。
“师父啊,你教了我们逆境求生之法,却没告诉我们怎么才能守着这道统啊,唉!以前遇事只要拼尽全力便是,现在整个味馆上上下下万把口人呢,我真怕我把不住这舵盘。”
蹲在地上,她掏出两块芝麻糖,喊了好几声“小师叔”,却都没见那小胖子“噗”地一声蹦出来,只好把芝麻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师叔。”从前面厨房里,幽欢欢摘了围裙走了出来,她姓幽,从幽涧中出来的人都姓幽,此外,他们也都肤色暗淡,几百上千年积累的石毒代代相传,就算是医术最高明的海王也不能让他们变得如旁人一般白皙。
好在,食修不需要白,相反,因为一些缘故,无争界绝大部分人都相信,越黑的食修做出来的饭越好吃。她做的饭菜也确实极好吃,因为她的舌头比别人敏锐得多。
幽欢欢走到刘迷眼前,抿了一下嘴,轻声说道:“让我去跟黎家人比试吧。”
刘迷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你说什么屁……傻话呢?这事儿不用你瞎操心,我们这一代人还没死绝呢,道统之争自然是我们的事情,你回去做饭去。”
幽欢欢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师父,黎家来势汹汹,他们提出的条件怎么想都觉得不怀好意,那上膳十味做的时候会不会让人走火入魔?我们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想瞎着眼去送死么!”要不是记得幽欢欢是骆秋娘的弟子,刘迷就要抽她脑袋了。
“师叔,幽涧中人毒入骨髓,就算我已经筑基,寿元也比别人都短了一些,让我去,我……”
“你闭嘴!你这话让你师父听见,不是得难受死么?!你是要拿刀往她往我身上捅啊,啊?等你师父出来,我怎么跟她jiāo代?说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可师叔,我们一直避让黎家和鼎身食修,让他们在临照兴风作làng,就对得起净煞食修的名号么?”
闻言,刘迷脸上的一对粗眉跳了一下。
“啪。”
幽欢欢的半边脸歪到了一边。
“净煞食修没有什么狗屁名号。”
爆炭似的女人此刻冷得像块冰。
“当年你师祖以一人之力撼动落月宗,后来又带着我们走遍整个无争界给人做饭,心中想的从来不是什么道统、什么名号,而是生路,我们争的道统并非道统,你可明白?你自以为寿元短便可任意去死,岂不是背离了你师祖昔日筚路蓝缕的本意?别以为我们头顶有一座轮回桥,便可不把今生当一回事 !”
她字字铿锵,像是石头,又像是刺,砸在幽欢欢的心上,也刺在她自己的心上。
守着这道统,便是守住了如今的日子,何时何地,她这苍梧不入流的小丹师,也有了这样沉重的担子?
她担得住么?她是真的怕,怕自己守不住,便辜负了当年的牺牲,辜负了她师父的心血。
屋里二人的争执并未避人,此时的寂静像是响锣急敲后的寂静,人的心头还在颤着。
一个白衣少年双手揣在袖子里,踩着木屐晃晃悠悠地慢慢走了过来。
“其实,还有个办法……”
他的脸上带着病色,骨架细弱,看着真不像个锻骨境界的体修,更像是个体弱多病的凡人,说了几个字,还咳了一声。
看见他,刘迷的脸上流露出了不喜之色。
“身板儿都不够二两重,跑出来乱窜什么?还不回去躺着?”
幽欢欢看着他,轻轻叫了一声“师叔”。
陆六六,净煞食修初代弟子中最小的一个,来历诡异,体弱多病,大几十岁的人了,看着还像个孩子,比脸嫩的的小水看着还要嫩不少。
他看着刘迷,慢慢笑了一下,说:“师姐,我有了个法子,您赶我去躺着,这法子我可就不给您了。”
陆六六说话慢条斯理的,刘迷听着就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讨厌这“师弟”,明明他身体虚弱不堪,师门里别的人都对他颇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