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迷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她,本来自己的手里还得搓着肉丸子的,她师父闷声不响地连着做了三天饭之后,她别说搓丸子了,光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师父就手抖。
骆秋娘也担心极了,路过宋丸子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想劝自己师父去歇息一下,都没话可说。
沐城主身死,她狠狠地哭了一天,擦gān了眼泪还是得该gān什么gān什么,师父连滴泪都没掉,可见苦都在心里了。
唉,那么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承蒙木九薰传授体修功法,骆秋娘也厚颜在心底将她当自己的半个师父,听说她死了,如何不伤心呢?
早些年,很多临照城中的人都私下抱怨过木九薰只知睡觉,从不管事。
看看百灵城,年年有玉容大会,再看看天轮殿辖下的诸多城池,一旦法修和体修之间出了争执,总是偏着体修的。对照之下,木九薰明明出身战力最qiáng的宗门长生久,自己也是个体修,却没给体修们什么方便。
但是后来,这说法就渐渐没了。
在骆秋娘的眼里,木九薰是个品行贵重的绝好之人。
夜深人静,她几度泪沾chuáng榻,第二天还要打叠jīng神,统管着没有宋丸子管理的食修们。
第四天,灰头土脸、满脸憔悴的宋丸子终于停了下来,刘迷什么也顾不上了,风风火火喂她喝了一碗米粒儿滚到开花的稀粥,给她擦了擦手和脸,又送她去休息。
却不曾想,等她再打开房门,问宋丸子想吃点什么的时候,房间里却空空如也。
宋丸子只是想去看看木九薰,离开苍梧之后,她变幻了一副俊美的男子容貌,用体修之术走到疲累,就再踩着大黑锅飞一段儿……如此两天之后,她已经赶到了东陆。
自从云渊陷落以来,东陆的凡人便开始内迁,他们是陆陆续续走的,有些是因为舍不得家业总想拖一拖,有的则是主动留下来要帮修士们多做点活儿,可如今他们都不得不走了,海边的煞气太重,凡人容易迷了心神,要是体弱些,说不定邪气侵体,几个时辰就没了。
宋丸子逆着人cháo往前走,却见其中有些人在手臂上系着白色的布条。
“这位仙君是要往海上战场去么?”
一位老妪被人用木板车推着,颤巍巍地用手拦住了宋丸子。
“我要去往临照。”
听到临照二字,那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刚好,我们都是从临照出来的,这位仙君,您若要去临照,能不能帮老妇人一个忙?”
待老妇人走后,宋丸子看着手里的一捧白色纸灯,嘴里一片苦涩。
再过十日,就是木九薰离世的三七之日,按照临照凡人的习俗,死在海上的人会在那一天回来,要用白色的纸灯放在海上,引着他们回家。
修真者身死道消,没有回魂之说。
凡人却并不知道。
坐在木板车上,老妇人心满意足地对推着她的儿子说:“我就说,我扎的灯一定有人替我给木城主放了去。”
她收好车上白色的纸片,露出了那下面一张小孩子的脸。
老人眉目柔和地说:“也不知道谁这么作孽,这么好的娃儿都丢了,等咱们找地方安置了,就把这娃儿养大……就叫他念木。”
那个小孩子眉目jīng致,只是脸上有一片烧伤的地方,双眼紧闭着,仿佛在忍着痛的样子,脖子上挂了个小小的桃儿,细伶仃的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抱着一块赤红色的木头。
木九薰杀了三个魔物的首领,使得那些魔物的进攻慢了下来,可那煞气弥漫于海上,越来越多的修士们难以从天地中补充灵气,对丹药和灵食的需求越发大了起来,长生久众人腰间挂着的铃铛在浓郁煞气中响个不停,可如今举世皆如此,那除魔度恶的激昂前奏竟成了常伴耳畔的声响。
为度此危局,长生久的几位长老决定联手行禁煞之术,消解掉一些煞气。
戴着yīn阳面具的明于期看着自己的弟子,说:“此界煞气大于灵气,界门已经是越来越难打开了,你的那些师弟们想好了么?真的不走?”
樊归一低头轻声说:“师父,空净师弟等人都已经决意留下。”
长生久首座发出轻轻的一声叹息:“既然如此,你下次去往苍梧的时候,就把宋道友也带去界门吧。”
“师父,可九薰师姐说过宋道友她……”
“她的祛煞之法固然玄妙,但你莫忘了,人力有尽。我等立道之时就有与无争界同死的觉悟,可那是我长生久……此无争界,不值得所有人为之身死,尤其是宋道友这个异界之人。九薰所说之法,太qiáng求了,她一生qiáng求自己,也将别人与自己等同视之,以穷尽人力为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