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长生久的锻骨境修士,那是能越阶击杀金丹长老的,跑来这里修路?居然用手搬石头修路?
那个落月宗修士留了个心眼儿,暗中观察长生久的人是如何修路的。
每人一天五块丈余长的青条石背负在身上徒步百里,一步走三尺远,日升则起,日落则息,看起来虽然慢,那也是有进度的。
可那修士万万没想到,到了晚上,那些长生久的体修竟然又把石头起回来背了回去。
这叫修路?!连骗人都这么不走心么?!
“你们长生久的人简直无耻!”
被抓了个现行的长生久修士对着怒气冲天的法修行了一礼,泰然自若地说:
“人穷志短,为了能多蹭几顿吃喝,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了。”
世上竟然有人能没皮没脸到这个地步?落月宗的修士被起了个倒仰,要不是有人拉着,他定要一跃而起与这个长生久弟子拼个你死我活。
几天不见这个修士,人们只当他是被长生久的人气走了,却没想到,他其实是下到了地谷之中,以落月宗使者的身份。
这一日的白天,幽涧之上仍旧热闹无比,幽涧之下的深深dòngxué里,一群不像人的人或蹲或站,挤在一起,他们灰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个坐在地上,周身被蓝黑色雾气笼罩的同类。
过了一会儿,雾气散去,那人的脸上不再是铁灰色,而是变成了有些苍白的正常肤色,睁开眼睛,眼瞳黑白分明,也不再是分辨不出的深深浅浅的灰。
“啊!”那个人看着自己的手,又摸着自己的脸,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旁边的人也都惊奇万分,围着他上上下下地看着。
看看这人,再看看自己,再看看他,所有人又看向站在中间的那人。
和其他人一样,这人也是与石壁相同的肤色,脊背甚至比别人更加佝偻,看起来也比别人更加像是一只猿猴,一只老去的猿猴。
“解掉我们的身上的石毒、放我们自由……”
“这个是解药。”他举起自己手中装丹药的玉瓶。
“这个是我们、我们不用再在这儿……”他吃力地举起另一只手中的赤红色的油纸伞,脚下踉跄地转了一个圈儿,“在这儿了。”
这伞看着寻常,却是一件上品宝器,名为囚魂伞,这伞中收住了一个人的一缕神魂,就能让他永远离不开这伞的周围。
按照那人所说,事成之后,他就会告诉自己解开囚魂伞的口诀,到时候,他们就自由了。
自由是什么?
是他们能够离开幽涧在阳光底下去他们任何想去的地方,是他们再不用为着一点石菌子就被人打骂,是他们、是他们……老人自己也说不出来,自由到底是什么了。
七百年前,他的祖父一辈跟着他们的师父因为反对落月宗的丹道至上而被贬黜到了西极之境,每日开采灵石、挖火灵芝,饱受火燎之苦,几百年前,幽涧中发现了能提纯人灵根的石菌子,这个关押大逆之徒的地方又成了宗门的一块宝地,他的祖父已经老迈不堪,却还是被人驱赶到了幽涧中来采石菌子,那时他的父亲还小,跟着祖父一路跋涉而来,他的祖母却被留在了西极,从此再无消息。
祖父死了,父亲死了,到了他这一辈,那些人以为出生在幽涧天生就带石毒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修为上的成就,并没废去他的丹田,他就学着祖辈们留下的功法,一步一步修到了筑基后期境界,成了幽涧中除了后来的大罪之人外修为最高的人。
姑且说是人吧。
“离了这,我们,去哪?”黑暗中,有喑哑的声音问道。
举着伞的那人想了半天说:“想去哪就去哪。”
“那是去哪儿?”
又有人抢着说:“我、我、们、上,吃!”
他的意思是离开了这里,我们还能吃到上面那些东西么?
那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幽涧中的人极少说话,说服与争论对他们来说都是比下到幽涧最底还艰难的事情。
抓紧了手中的玉瓶子,在黑暗中,他一字一句地说:
“杀了、他们,我们,才能,解毒,离开。”
……
夜幕降临的时候,宋丸子又开始磨豆腐,文黎在她身后说:
“你也不过是能解了他们身上的丹毒、煞气,解不了石毒又救不了他们出去,你这种看似大方的做法,其实就是个假好人罢了。”
“什么好人?我就是个厨子。”
宋丸子可不觉得自己的人生需要用好与坏去评判。
做好了豆花之后,宋丸子又拿出了一桶做好的卤汁,一种叶子菜晒gān之后再炖吃起来脆脆的还入味儿,她把这种gān菜和猪肋排一起炖了,一些白天的时候卖了,另一些她想给晚上的“客人”们尝尝,浇在豆花上,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