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颜何如就从帘子边冒出头,说:“这儿呢!”
邬子余攥起信,粗声说:“人都死了?就叫他这么乱进?”
“欸,别生气嘛。”颜何如兜着小金算盘,钻进来,“府君叫我待在这里,我就待在这里,我能干什么哪?邬爷您也忒谨慎了。”
“行军打仗不比商贾走货,出点岔子就是要掉脑袋的。”邬子余去年替离北铁骑筹备军粮时跟洛山土匪都打过交道,遇上颜何如这样的并不慌张,把信先收起来,说,“我马上要出兵,洛山的匪患才除,把你留在这儿,爷们不放心。这么着,你赶紧收拾收拾,和我一块走。”
颜何如跟边沙人做过生意,把他留在洛山就没人看管,邬子余觉得不妥当,得盯着他才行。
颜何如吓得脸色微白,抱着算盘跟在邬子余后边,说:“刀剑无眼,邬爷,你带着我干什么啊?我家里头的生意可都系在我身上,我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呀。启东的军粮你晓得吧?现在也由我送。我待在后边就成了,要不您派人送我回茨州?敦州也行!”
“我们这么多兵,还保护不了你?”邬子余冲颜何如露出森白的牙齿,“打完仗就送你回去,跟府君一块走,保准儿不耽搁你的事。”
说罢也不等颜何如回答,就喊外头的亲兵把人给塞进马车里,直接拴在军中带走。
邬子余在帐子口深深呼着气,天色昏沉,他把适才揉皱的信又拿出来看。帐子里的烛光罩在他背部,他盯着那个“袭”字足足呆了半晌。
突袭端州关乎萧驰野的安危,这场仗不仅要打得快,还要打得稳。茶石天坑现在待着两个身系战局的人,损失任何一个邬子余都负不起责,他得担得起这份重量。
可老子是个押运队啊。
邬子余眉间紧皱,他的目光透过长夜,想起了初见萧驰野的时候。
“你不是离北铁骑吗?”
烈阳下的萧驰野半回首,眼眸幽深。
邬子余到今天都没敢回答萧驰野这句话,他似乎默认了自己只能押运辎重,但是他又不甘心。他早年因为吃酒被萧既明罚到了边博营,看着朝晖出任柳阳三大营的主将,如今又看着晨阳和骨津先后被重用起来,萧驰野把他压在边博营,迟迟没用到前方。
邬子余啐了口吐沫,把信塞回了怀中。他在雪中走了两步,忽然跳起来,握住了拳,在空中胡乱挥动了几下。
萧驰野敢把机会交给他,他就敢赌上身家性命替二爷打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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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酉时雪逐渐转小。
萧驰野在军帐里穿重甲,他的甲在前日铁锤的攻击下有些损伤,左右双臂最严重,尤其是连续扛阿赤铁锤的左臂,甚至有些凹陷。
“邬子余已经到了端州西面,撑过今夜,明早就能跟他前后夹击。”萧驰野穿甲显得更高,几乎堵住了沈泽川跟前所有的光亮。
沈泽川坐在板床上,他在这里,在旁人眼里用意更深。萧既明现在敢竭尽全力让交战地三大战营辅佐中博端州战,不止是因为萧驰野在这里,还因为沈泽川也在这里,这是离北看到的诚意。
“费盛带着锦衣卫跟随海日古,可以弥补暂缺的斥候。”沈泽川看着萧驰野戴臂缚,说,“如果明天你没有回来,那剩余的兵马也会投入前方。”
萧驰野留下的兵马是给沈泽川做屏障用的,倘若出现了什么意外,这些人会护送沈泽川北上,到时候沙三营自会前来接应。
萧驰野系臂缚的手微顿,他看向沈泽川,听懂了沈泽川的意思。沈泽川示意萧驰野蹲下来,萧驰野不便蹲,索性撤了条腿,在靠近兰舟的地方单膝跪了下去。
帐外的雪如轻絮,费盛训尹昌饮酒的声音断断续续,离北铁骑穿在重甲踏在雪中,整齐划一地走动。周遭乱哄哄的,帐内的炭盆里烧着柴,架上的茶正好煮开。
萧驰野的眼神锐利,他近来的锋芒越发不可遮挡,对沈泽川说:“你在这里等我。”
“我倒是想去,”沈泽川的氅衣滑落了肩膀,他学着萧驰野做过的动作,捏住了萧驰野的下巴,微偏头,“可我没有那个能耐,只能在这里做个糟糠妻。”
萧驰野由着沈泽川捏,闻言笑出声。
沈泽川听着骨津停在了帐外,他拿过头盔,替萧驰野戴好,在那短暂的对视里,隔着钢铁跟萧驰野碰了个吻。
“今夜以后,”萧驰野冰凉的铁指抚在沈泽川的面颊,声音低沉,“我的兰舟就是中博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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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驰野用阿赤试了自己的新刀,但这远远不够。他饿得足以吞下南北战场,每一场仗都是试炼,他要在这里把刀磨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