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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411)

萧驰野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凛风肆虐,他踉跄地踩着积雪,用尽力气奔过去,在摔滚间牢牢接住了布袋。

哈森当即抽响马鞭,奔入苍茫大雪。

萧驰野躺在地上,抱着那布袋,盯着天穹。他在胸口的剧烈起伏中咬紧牙关,不肯再掉一滴泪。可是他无法控制哽咽,他不能。

他不能看怀里的萧方旭一眼。

铁骑群拥而至,左千秋率先滚下马背。在那阒无人声里,无数头盔摘了下来。

大雪埋没了萧驰野,他听见了鸿雁山的哭声。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手脚都麻木了。他凝视着天空,觉得自己死了。

离北铁骑遭遇了这二十年里的致命一击,他们被捅穿了。哈森说得不错,今夜以后,离北铁骑就将活在他的阴影下,他靠着数十个蝎子砍掉了离北铁骑的尊严。

那一夜太漫长了。

离北的铁壁轰然倒塌,无数人暴露在外。铁甲不再是他们的优势,他们像是被驱除到这里的游魂,找不到任何庇护。

萧既明在大境迎接父亲,当马车进入时,满城寂静,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萧既明没有哭,他穿戴整齐,冠发得当,从阶上一步步走下去,站到了马车前,随即是无休止的沉默。他经历重伤的身体似乎矮了些许,在那大雪间,面色苍白。

苍穹布满阴霾,消息在几日后传遍了大周。阒都撤掉了八大营的旗帜,但因为萧驰野还背负着弑君的罪名,阒都没有给离北发出祭文,只是街市间自发地摘掉了彩灯笼,挂上了白花。

戚竹音卸甲摘钗,带着一纵近卫冒雪赶去了离北。

萧方旭是个传奇,落霞关的小兵打下了鸿雁东山脉,他是那一代四将里成名最晚的人,却是唯一受封为王的人。至此,陆平烟病隐,戚时雨身退,冯一圣和萧方旭先后战死,永宜年前期的天下四将全部陨落。匆匆三十年,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尽数回归了山河。

* * *

萧驰野在萧方旭下葬后一直很平静,他的咆哮和哭喊似乎都埋葬在了那场大雪里,在夺回父亲以后消失不见,他吃饭换药一切如常,但是夜里沈泽川听不到萧驰野的呼吸声。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沉睡,迟钝地迎接着每一天。

“我现在为各位陈述雪夜伏击战,”蒋圣带着纱布,站在堂中,对主将们说,“十二月八日,王爷在沙一营确定打伏击战,随后亲率一营三队北上。由我绕背接应,旨在于图达龙旗东面拦截住哈森。那日风雪甚大,我在那里们直到酉时才等到哈森的精锐部队。两兵交战,我们对哈森的精锐部队进行了迎头痛击,在此过程中损伤近半。”

“清点边沙残兵时,我们发现哈森不在其中。当时已经是亥时,我们在雪野里拟定了往西分线搜寻的计划,我因此与王爷兵分两路,接着我在图达龙旗的东面遇见了边沙骑兵,被消耗掉了剩余兵力。此时我已经觉察其中古怪,为此擅自改变了继续西进的路线,掉头跟王爷会合。”

“王爷同样被消耗掉了兵力,边沙骑兵不断地小股游击,我们不再深入,决定返程回营。中途到达常驻营废弃的驿站,在那其中遇见了蝎子伪装的离北铁骑。”

“他们每个人的腰侧都戴着铁骑的腰牌,不仅会讲大周话,还带着离北口音,能够对答如流。这些人声称自己隶属于朝晖的柳阳三大营,在哈森的骚扰下损伤严重,迷失在了风雪间,被迫停留在驿站。”

“多少人?”朝晖撑着膝头,面色凝重地问道。

“六十人。”蒋圣把手里的一本册子搁在桌上,看向坐在最后的萧驰野,沉默少顷,“我们根据二公子带回的腰牌整理了花名册,你可以对一下。”

朝晖迅速看完花名册,说:“这都是战死的兄弟。”

郭韦礼这几日哭了太多次,嗓子沙哑,他说:“我操他祖宗,他们把铁甲和腰牌都捡了回去!这得尽快通知各大营,从今以后亲自打扫战场。”

“没有用。”

郭韦礼当即反驳:“怎么没……”他看见萧驰野,逐渐停了下来。

萧驰野带回了萧方旭,这一点让郭韦礼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他神色几变,还是没憋住,说:“……总得应对,不能再给他们机会。”

“边沙如今连铁锤都可以装备,仿造腰牌自然也可以,”左千秋明白萧驰野的意思,“最难的地方在如何分辨蝎子。”

萧既明罩着氅衣,沉思片刻:“收回腰牌,我们不再使用了。你接着说。”

蒋圣继续说:“我们被蝎子蒙骗,卸掉了刀,跟着就发生了变故。”他讲到这里,露出了半面脸,“那种铁锤是专门为了对付铁骑打造的,猛然砸在头盔上,轻则眼花耳鸣陷入昏厥,重则口鼻冒血当场暴毙,我的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我被砸昏在地,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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