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只见大熊猫又是不耐烦地嗷叫一声,转身就跑。
他想,如果少主真的出什么事情了,这褒斜失不失守,又还有什么要紧的?
这一年,汉中的冬天也来得特别早。
刚刚立冬,便下了一场小雪。
早上起来,遥遥地看到远处的秦岭都似白了一层。
明明才来汉中短短时间,可姒启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那么漫长。
他背负双手,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可是,天空层云密布,褒斜方向一团漆黑。
他想,褒斜可能也下雪了。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淑均和牟羽都满脸喜色:“启王子,酒席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新房也布置好了。只等黄昏时分,便可以举行婚礼了。”
大夏的礼节里,成亲要在黄昏时刻,所谓婚者原是昏也。
“大雁也准备好了,礼品也都好了,启王子要不要查点一下,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他摇摇头,淡淡地:“你们准备的东西,我都放心,不用看了。”
淑均笑道:“夏后首领一直怕麻烦我们,强调不要弄太多东西,可是,现在战乱其间,本来就礼节不周,若是礼品再寒酸了,岂不委屈云英小姐?所以,涂山大将军单独拿出了自己的一点私蓄,用作了聘礼……”
涂山侯人还是淡淡地:“一直劳烦舅舅和你们操心了。”
“启王子能大婚,我们都乐见其成。”
“是啊,军营里早就该有这么一场喜事了……”
两个忠心耿耿的臣子虽然竭力一唱一和,活跃气氛,可是,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纵然是一场婚事,也带不来任何的惊喜。
困在汉中的日子已经没有尽头,无非是偏安一隅,寄人篱下。加上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庄稼的收成也不好,许多老百姓被战争吓破了胆,躲在秦岭深处也还没有回来,所以,大夏的这几千人马几乎成了一支孤军,凄寒的寄生在这一片土地上。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东夷联军会不会再次杀来。
毕竟,开年之后的四月,大炎帝国就要举行万国大会了。
万国大会之前,他们还会允许大夏残军的存在?
甚至于大夏,简直已经不敢去回想的旧梦。
所有的故土,已经成为了敌人的乐土,
没有人敢去料想结局,就连启王子也似消沉了全部的斗志,整天沉默寡言,好像已经完全对未来没有任何想法了,只是得过且过。
这场婚事,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筹划的,又如何能带来多少喜气?
所有人几乎都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无奈的凑合和安慰。甚至于,就像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就连牟羽说了几句也说不下去,只道:“启王子,我们要不要去褒斜发一份喜帖?至少,给杜宇将军发一份吧……”
涂山侯人还是淡淡地:“不用了。”
牟羽看他一眼,又看看淑均。
淑均只是看了一眼褒斜的方向,心想,牟羽这话其实说得并不合适。毕竟,启王子的心思大家都很清楚,在他的大婚之日,的确是不适合去鱼凫国散发任何喜帖。
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杜宇将军一直很照顾我们,前不久才派人送来了大批粮草,若是什么都不通知他,是不是显得我们有点不懂礼节?”
他和牟羽是同样心思:可以不请鱼凫王,但是,怎么都该请杜宇。
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杜宇就在褒斜,而鱼凫王可是远在金沙王城,不请也说得过去。
可涂山侯人还是摇头:“不用了。”
从早上,到中午。
军营里已经散发出浓烈的肉香酒味,怎么也是启王子的大喜之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凑合。
军中本就只剩下寥寥几名女眷,所以,鱼凫国派人送来的蜀锦丝绸以及一些胭脂水粉和首饰,便当仁不让全部送到了云英小姐的手里。
今天,作为新嫁娘,她早已换上了崭新的红嫁衣,满头珠翠,十分艳丽。
围观的几名女子,分别是她的母亲,表姐妹以及两名丫鬟仆妇。夏后氏一族遭遇战争袭击,几度颠沛流离,这几名幸运的女眷能一路到达汉中并安顿下来,真可谓十分难得。
更何况,此时又等来一桩喜事,云英小姐总算如愿嫁给了启王子。
夏夫人红着眼睛,低声道:“女儿的终身大事总算完成,我和你父亲也终于放心了。只是,战乱流离,到了这般境地,我们也没有陪嫁可以给你了,真是委屈你了。”
云英情知母亲是想起了惨死的弟弟,也双眼通红:“母亲放心,女儿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父亲母亲。再说,战乱如此,还谈什么陪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