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王冷笑一声:“你说得倒轻巧。你自己也是国王了,你也不想想,内忧外患之下,战争和干旱都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停止的情况下,你会把全部粮草拿出来救灾吗?给灾民吃完了,用什么供养军队?没了军队,你用什么对付反贼?别说大费了,换了你我,或者任何一个国王处于他当时的位置,也不可能把所有粮食全部耗尽……”
这是事实。
凫风初蕾当然也知道,道德是不能治国的。
否则,还要法律干什么?
如果有人认为道德足以治国,或者提倡道德治国,那么,他不是傻子就是伪君子。
“涂山侯人也不完全是运气,至少,他夺取有扈氏的粮仓之后,整整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开仓赈粮!”
“那是他故意收买人心!”
“收买人心也好,其他目的也罢,可你该知道,若是他不赈灾,那批粮草足以维持他的大军两三年的用度,开仓之后,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他那时候肯定也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能停止,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小狼王还是连连冷笑。
凫风初蕾不以为然:“纵然全是做戏好了。可是,他能做到让天降大雨,干旱终止,小狼王,你自认能做得到吗?”
小狼王,哑口无言。
真的!
你不得不承认,一命二运三风水。
有些事情,无论你多么努力,你都做不到。
可别人,轻轻松松,唾手可得。
甚至是天下!
可小狼王还是冷笑,悠悠然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涂山侯人运气好是真的好。可是,我倒要看看,他这个伪君子怎么向天下交代呢?当年大禹王在世时,再是假惺惺的,可也不敢公然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可涂山小子倒好,大禹王尸骨未寒,他便公然夺取了王位,把大夏变成了他姒姓的天下!哈哈哈,只怕从他开始,伟大的尧帝流传下来的禅让制便彻底死亡,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了。凫风初蕾,你不觉得大夏百姓特别可悲吗?”
凫风初蕾本想问一句:“你小狼王家天下几百年了,你们白狼国的百姓不可悲吗?”
可是,她想到白狼国的百姓的确可悲,便不作声了。
铜鼎里的肉类早已被厨师队伍分割切开装盘。
一只只的肥猪、肥牛、肥羊、以及各种山珍海味,被装在一只只巨大的陶盘里,分散到了各大席桌上。
所谓的席桌,绝大多数只是就地铺了一张草席而已,纵诸侯王公也慨莫能外。
可是,谁在乎座位如何呢?
当一大盘一大盘的肉食、炊饼、浓稠的小米粥端上来时,百姓们高兴得几乎要哭起来了。
他们迫不及待,大吃大喝。
大雨虽然下了几个月了,可庄稼尚未收获,绝大多数还是只能靠着野菜以及启王子救济的一点稀粥勉强糊口。
哪里有今天这样大吃大喝的机会?
凫风初蕾不经意地望去,只见成千上万的人,无不喜气洋洋,吃吃喝喝,不过,也许是因为大夏的传统,也许是今天这样盛大的礼仪和欢乐的气氛,百姓们的吃相并不难看,相反,许多人都保持了一点点算得上优雅的姿态。
再看百姓们的衣装,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粗布麻衣,但干净整洁,看得出每个人都尽力换上了最好的衣服。
华夏文明,可见一斑。
她和小狼王的席桌,就真的是席桌了。
那是两张长条形的案几,摆放在一颗大树的树荫下面。
地上的青石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众人都按照大夏的习惯席地而坐。
一盘盘的猪、牛、羊肉以及野鸡野鸭、肥鹅、鹿肉、麂子肉等先后端上来,更有两盘新鲜野菜、野果点缀在满桌酒肉中间。
她注意到,那两碟新鲜的果子,只有自己和小狼王的桌上才有,很显然是某诸侯带来的贡品。
再看居中的涂山侯人主桌上,和自己的菜肴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涂山侯人的座位上,还是空的,可能是回后台更换礼服去了。
毕竟,他不可能身穿长大的祭祀服直接来吃饭。
她看到众人都席地而坐,忽然想起当年在白旗镇的边境,百里行暮说:初蕾,你知道大夏那些人为何会席地而坐吗?因为他们都穿的开裆裤,如果岔开双腿,便是所谓的箕踞,除了表示对人极其藐视之外,更怕走光。
经历多年战争,大夏的开裆裤,其实许多已经变成了蛮夷一样的简便裤子,不过,据她观察,前来的许多老牌诸侯首领们,还是保持着峨冠博带,开裆裤的装束。
所以,大家必须席地而坐。
也不知怎地,想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旁边的小狼王见她无缘无故大笑,奇道:“鱼凫王何故发笑?莫非是觉得这所谓的钧台之享,实在是太简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