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费一时语塞,闷哼一声,便大步往台上走去。
他旁边的太史敖丙却不无担忧地看了看西边的天空,依旧没有一丝云彩,无论辩论怎么进行,反正都没法令老天下一滴雨。
土台上,二人对坐。
座位也有区别,大费王面南背北,居上首,涂山侯人居下首。
大费王的石凳子高大,略有装饰。
涂山侯人的石凳子矮小,毫无装饰。
二人一坐下,便有了君臣之别。
大费先声夺人:“本王少时战功赫赫,得大禹王信任,禅让以王位,是大夏合理合法的王者……”
他声情并茂:“本王继位以来,也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无奈遭遇连年大旱。本王曾多次开仓赈粮,救济百姓,几年下来,甚至让阳城王宫的粮食也难以为继,自认无愧于天下百姓的信赖……”
大费王多次开仓赈粮是事实。
现在阳城粮食不多,也是事实。
诸侯们也都知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大费王的确为了这场大旱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
大费声音沉痛:“就连王后冰姬也开始节衣缩食,为了筹备粮草,将自己的所有私人积蓄和首饰都献出来,三个月之前,她已经每天只用一顿膳食,饿得骨瘦如柴。可是,也许这就是上苍对本王的考验,就像当年尧帝时期的大洪水一样,本王相信,只要本王和天下诸侯,天下百姓齐心协力,一定能战胜干旱,很快换来甘霖的降临……”
王后冰姬节衣缩食也是事实。
这几个月,连续有消息传出,冰姬将自己的所有私人珍宝,甚至连当初嫁入王宫的陪嫁都捐献出来,用于购买粮食赈灾。
王后的美德,天下闻名。
这也为大费增加了不少的同情分,大大提高了他在民众和诸侯中的威望。
“大旱天灾,本该君臣同心,共渡难关。岂料你姒启包藏祸心,仗着启王子的身份,利用大禹王生前的威望,竟趁着国家有难,揭竿而起,举兵谋反,还煽动那些同样心怀不轨的诸侯夏后氏,有男氏等支持,导致整个大夏兵戈四起,雪上加霜,让本王的抗旱工作难上加难……”
他毫不客气指着涂山侯人的鼻子:“敢问启王子你趁火打劫,居心何在?大禹王功在天下,生前也珍惜名声,并未传位于你,而是昭告天下,选了本王做他的合法继承人!可你却对此耿耿于怀,妄图家天下!大禹王甚至尸骨未寒,你已经不顾他的命令,妄图谋反作乱!难道你要让几千年的禅让制美德在你手上终结?难道你要把整个大夏变成你一家一姓的大夏?”
大费的声音,慷慨激昂。
他又居高临下,中气十足,所有诸侯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纷纷摇头,对启王子是不以为然的。
大费王的确是合理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大费登上王位,那是大禹王的钦点。
无论姒启有什么理由,占据了什么道德高点,都无法逃脱“谋逆”的罪名——何况,迄今为止,他们并未觉得姒启有什么超级高尚的谋反理由。
大费激动之下,干脆站起来:“姒启逆贼,若大禹王泉下有知,也会跳起来大骂你……”
口水几乎喷在涂山侯人面上。
可是,他擦也不擦一下,还是面不改色。
所有目光都转向他,现在,启王子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他也看一眼台下,缓缓地,但是,声音足以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大费王此言差矣。臣下绝非谋逆,更不是逆贼!”
“不是逆贼,你的几万兵马从何而来?
涂山侯人并不接口,只继续道:“臣下一直恪守人臣之道,无论是当初大费王把臣下和十万徭役发配西北沙漠送给妖魔,还是暗中派遣杀手追杀臣下,臣下都不敢有任何反叛之举。纵当年从西北妖魔手上得到大批粮草,也都分给西北灾民,不敢有任何藏私,何来叛逆之说?”
大费断然道:“所谓西北妖魔,乃你信口胡诌,谁亲眼所见了?你借此造谣生事,无非是为了破坏本王的声誉!再说,征调十万徭役为大禹王修建陵墓,这是本王登基之初,阴阳师们占卜得出的结论,曾公告天下,经过所有朝臣讨论才定下来的,绝非出于本王的私心。如果非说本王有错,那只错在本王登基之初,经验不足,所以,导致十万徭役丧生在沙漠,这的确是本王之错,所以后来,本王再也没有征调过任何徭役……”
台下诸侯自然都听过西北妖魔的故事,可是,活人的确没有谁亲眼见过西北妖魔。
现在听大费王这么一说,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
“可是,姒启你却打着这个借口,造谣污蔑本王声誉,将所有脏水泼在本王身上。殊不知,沙漠中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加入了你的谋反队伍。现在,本王倒要问问,那十万徭役到底是怎么死的?真有西北妖魔?还是你启王子中途下了杀手?为了污蔑本王,不惜以十万人的性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