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那个未婚妻,秦木槿……从前她对于自己要嫁给一个无甚地位的庶子一事从来都很不满。却在君上收我入麾后,逐渐变得主动与热络起来。后来她家出了私铸货银的重罪,她孤立无援之中就愈发纠缠于我。”
江夜雪面露鄙薄,漠然道:“我又怎会不清楚其中原委。”
“君上不知晓我对慕容楚衣的心思,以为我多少与秦木槿有情,其实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我心里雪亮,但我既想要他助我光明正大重夺岳家,便也不想得罪他,于是我也配合着,不顾岳钧天反对,坚持与她成婚。”
唇畔的笑淡淡的,却浸满了讽刺。
“而君上想瞧见的结果也就是这个。只要我身边有一位他安排的夫人,我登上岳家家主之位,岳家就日夜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只可惜啊……秦木槿自己不争气,在一次与燎国的对战中死了。”
从前人人都道江夜雪夫妇伉俪情深,原不过就是假象而已,恩爱是一场戏,婚姻是一场局,唯有她的死是令他大为痛快的事情。
“我们那位君上素来多疑,自然把她的战亡归咎成是我发现了他的心思,所以蓄意将她谋害。”江夜雪说到这里,稍事停顿,眉眼间那种鄙薄而狷狂的气韵便愈发鲜明。
“真是太可笑了。她自己不中用,怨得了我?”
“但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君上便对我渐失信任。而那时候,顾茫也已成功地打入了燎国内部,成为了连结他与黑魔法术的新的引线,他便开始将我从党羽中渐渐孤立开去,许诺给我的岳家势力也迟迟没有着落。”
江夜雪幽幽森森道:“再到后来,我在战役中伤了腿脚,成了残废,他对我的冷遇就愈发鲜明。我问他何时兑现承诺,他却总是敷衍了事,神态中也已有了极不耐烦的意思。”
“所幸刻薄寡恩这四个字,我已于岳钧天身上领教了个透彻。”江夜雪冷笑道,“与虎谋皮,焉能不做周全打算?我心知他极有可能过河拆桥,见我再无可利用之处后就将我杀害灭口——所以有一天,我悄悄告诉他,我早已制作了百余法器,如果我死于与他有关的谋划,这些法器就会即刻触发……”
他舔了舔嘴唇,豺狼一般的姿态:“将他这些年的阴暗丑闻,尽数公之于重华上下。”
江夜雪嗤笑出声,犹如得了大胜:“他听了我的布局,这才慌了神,又端出那副惺惺之态,哄我说岳家迟早都是我的,让我再等等他。还亲自去了修真学宫,给我谋了个舒服去处。”
笑容敛去了,剩下的唯有阴沉。江夜雪森森道:“可惜啊,我又怎会再信他。”
“那个王座上的人不敢动我,我亦不再与他为伍,只是彼此都有秘密握在对方手里,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互相留着几分薄面罢了。其实我很清楚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他一心夺得血魔兽的残魂是为了什么。”
墨熄又是一阵齿冷。血魔兽残魂……?
耳中嗡嗡血流声涌。
墨熄心寒得厉害——血魔兽残魂,是顾茫冒着性命危险,为了阻止燎国重新唤出魔兽而夺回来的。难道君上得到它是为了……
像是能洞悉他的心,江夜雪道:“君上自然没有骗你们。若要燎国得到了最后一缕血魔兽魂魄,势必战火骤起,重华也就完了。只不过,他夺血魔兽残魂,并非是为了九州太平,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千秋霸业。”
“君上并非等闲之辈,也非厌战之人。其实你们更应当做的是自己设法将那魂魄重新封印,而不是交到他的手里。”
他几乎是有些嘲讽地笑起来:“顾茫想要阻止的战争,恐怕非但没有阻成,而是加剧了它的催生。——看着吧,燎国很快就会为了那一缕魂魄重新无休止地向重华开战,而我们的君上……他自会在这场他期盼已久的战役中用你们的血和命来反杀,从此成就他的辉煌。”
墨熄:“……”
江夜雪温文尔雅却又极瘆人地说道:“如今他有了他新的走狗顾茫,我呢,医我的腿,夺我的权,谁也奈何不了我。”
岳辰晴脸上挂着泪水与血污,不可置信地喃喃着:“医你的腿?”他终于是反应过来了,颤声道,“……所以你接近小兰儿根本不是为了照顾她,你是瞧中了她的灵核……”
“是啊。”江夜雪大大方方供认不讳,“她的灵核在她身上是个危险东西,但被我夺来,就既能给我提供灵力,又能源源不断地为我嵌入自己腿中的义架提供灵流。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为了自己能恢复康健,让她成为了一个傀儡……为了一个岳家……你谋划浑天洞之变……你杀了那么多人……”岳辰晴盛怒之下,血泪满眶,“江夜雪!!谁能认你?!谁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