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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污(136)

至于“醋”和“酱”则太难了,他暂时不会,也没打算学,反正醋的味道那么重,他闻了就皱鼻子,这辈子也不会弄错。

他每天和墨熄一起分吃猎物,渐渐地他就在心里把墨熄当做伙伴。

每当墨熄朝他破口大骂的时候,他虽然嘴上不吭声,心里却有些着急,他觉得脾气暴躁的狼总是容易掉陷阱里,就算不掉陷阱里也容易气的掉很多毛,掉毛多了就容易生病,生了病就容易一命呜呼。

他不想让墨熄一命呜呼,因为墨熄是他来重华之后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分享猎物的人。

他好几次都想安慰墨熄让他不要那么生气了,不过绕着墨熄走了两圈之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使他平静下来,所以最后他都只能站在旁边,一边听墨熄骂人,一边默默祝愿墨熄长命百岁。

这样他才有饭吃。

以上便是顾茫的所思所想。

幸好墨熄并不知情,不然真的能被活活气死。

临年关了,军政署事务繁忙,墨熄一连数日回府都很迟,这一天夜宴应酬回来已是深夜,连李微都已歇息。

墨熄抬起细长冷白的手,扯松了压得严实的领口,迈着大长腿进了府门。

他刚刚在宴会上喝了些酒,神情有些恹恹,五官深邃的脸瞧上去比平日更显的不耐烦。但他一向自律,沾酒只为客气,不为寻欢,更不会放纵自己喝醉,只是胸腔有些热意,并不那么舒服。

他原打算就这么洗洗睡了,但路过桂花明堂时,却看到顾茫正蹲在井边,挽着袍袖给大黑狗洗澡。

“乖乖,你洗干净了才好看。”

但黑狗一见墨熄就不乖了,挣脱开顾茫的手瞬间跑没了影,顾茫站起来,胳膊上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顾茫则抬起胳膊擦擦脸,没擦干净,鼻子上还是有一撮泡沫。他咧嘴笑道:“你回来啦。”

墨熄闭了闭眼睛,忍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猪吗?”

他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想到从前瞒着所有人去洗碗跑堂赚钱给自己开小灶的顾茫,胸中烦躁更甚。

“你不会去柴房烧了热水再给它洗?”

“饭兜不喜欢热。”

“谁?”

顾茫又拿袍袖擦了擦淌下来的水珠:“饭兜。”

墨熄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那只从落梅别苑起就和他相依为命的黑狗,墨熄一时有些无语,顾茫这个人从来都是先照顾别人喜欢什么,自己则总是习惯去迁就别人,去忍受为此带来的种种不便。

如今他只有这只狗兄弟,于是他像包容人一样,也这样包容着这只狗的喜怒哀乐。

泠泠夜色下,墨熄看着顾茫的面容,看着明月如霜映照着他干净的脸,他纯净的神态,还有安宁的蓝眼睛。

墨熄想说,你这又是何必。

可是动了动嘴唇,吐出来的却只是一句:“你可真是一个圣人。”

沐浴洗漱,合衣躺到床上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墨熄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魔怔了,得不到答案的他,就像得不到超度的厉鬼,越来越心如火烹。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不如顾茫死了,不如自己死了,也好过这样日夜猜思,辗转煎熬。

后半夜的时候,开始落雪。墨熄枯睁着眼,瞪着无垠长夜,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面。

忽然心血涌上,他再也按捺不住,“哗”地拂帘出去,连鞋履也懒得穿,踩在那莹白如絮的松软积雪上。

“顾茫!”

站在那些太湖石堆成的“洞口”朝里面没好气地大喊时,墨熄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得找个医官来看看了。

“顾茫,你给我出来!”

暖帘窸窣,顾茫出来了,脸上带着困倦和茫然,揉了揉眼。

“怎么了?”

墨熄磨了半天的牙,硬邦邦说道:“没事。”

顾茫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回去了。”

墨熄道:“站住!”

“……又怎么了?”

“有事。”

顾茫眨眨眼:“什么事?”

墨熄黑着脸道:“我睡不着。”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道:“我睡不着,你也别想休息。”

这要换作任何正常人一定都会大惊失色露出见了鬼的神情吼一句“你有病吧!”

但顾茫显然不是正常人,所以他只是发了会儿呆,眼神仍有些未醒的涣散,然后淡定地说:“……哦。”

他的这一声哦,平静的像古井里的水,可水却落到了滚油里,刹那星火爆溅沸反盈天。

墨熄陡起一股无明业火,冰天雪地的,他一件单衣赤着双脚竟不觉得丝毫冷,反而热得厉害,他盯着顾茫,眼里淬的都是火。

他忽然一把拽住顾茫的胳膊,力气大的瞬间在顾茫手上勒出红痕,他把顾茫狠拽过来,紧盯着顾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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