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个妙龄少女,她手中的石头已经磨去了大半石皮,露出了竹玉的本来面目——与先前买过的玉器一样,竹玉的本色是白,之所以名为竹玉,是入手如翠竹般细腻清凉,而非青色。
不同的是,刚刚开解出来的竹玉中,渗着一丝从未见过的血红。而且这红色并非是玉石上的沁色,而像是有生命的活物,正在慢慢地游动。更奇怪的是,那少女仿若察觉不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只是仔仔细细地打磨着玉石,确保它的表面变得十分光洁。
殷渺渺突然觉得不太对劲,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惊觉她目光僵直,双眼无神,居然是个盲人。
等等,沈溟之前似乎说过“家姐虽有眼疾”,莫非魏家要的都是盲人,抑或是……不是盲人的也要变成盲人?她心中一沉,又寻了几间屋子细看,果不其然,每间屋里打磨玉石的全都是瞎子,一个看得见的人都没有。
她又回到了少女的房间外面,恰好看见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竹玉里红色的血丝似乎是有了生命,慢慢游出了玉石,触碰到了少女的肌肤,然后慢慢渗透了进去。少女手背上的血管凸起了一小截,像是钻进了一条小虫子,一鼓一鼓地朝她的上臂钻去,不一会儿,领口裸露的颈部血管鼓了鼓,似乎是朝着心脏的方向去了。
整个过程中,少女无知无觉,仍旧在专心致志地打磨着石头。不多时,竹玉就变成了外人熟悉的样子,滑润细腻,洁白如霜。
少女把石头放进了一旁的箩筐里,拿出了下一块原石。
周而复始。
殷渺渺对于楚汤的情况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然而说不出个所以然,思量片刻,察觉到地下似乎还有一层,遂掉头潜行下去。
底下是一间特殊的炼丹房。
有个炼丹师正在调配原料,旁边有个年轻人在和他说话:“二叔,不能再多炼点吗?”
炼丹师说:“不能,以我的能力,已经是极限了。”
“是材料有问题?”年轻人问,“我让他们再多收点人来就是了。”
“不,这血就足够了。”炼丹师用木勺搅拌着瓦罐里浓郁的鲜血,“吸收的精血刚刚好,多了浪费石头。”
吸收的精血,鲜血材料……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端,殷渺渺哪里还不知道那些失踪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培养皿,为的是集中吸收竹玉里的“血丝”,等收集的“血丝”到了一定程度,他们的血液就会变成炼丹的原料。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是里面两个人的语气却很平静,仿若只是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年轻人说:“最近矿洞里死的人越来越多了,血石的渗透现象很严重啊,啧,白白浪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一炷香内精血没有‘融血’,就会化为魔气。”炼丹师叹了口气,“必须小心处理,入魔的事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怕是会有大-麻烦。”
年轻人愤愤道:“要是陌洲还像以前那样,我们何至于束手束脚?”
“陌洲能封闭五百年,已经是极限了。”炼丹师的年纪长了许多,对十四洲的局势更为清晰,“就算没有之前闹出来的事,外力进入也是迟早的,我们终究不可能一手遮天。”
年轻人就没有说话。
炼丹师手上的动作不停,将提炼好的灵液倒入器皿:“东西都齐了,我要开始了。”
年轻人厚着脸皮不肯走:“二叔您忙,我就在一边随便看看。”
“你父亲叫你来,不就是想让你学会我这炼丹的本事吗?”炼丹师面色平静,“也是,我寿元无多,也不知道还能给魏家炼几年。”
“父亲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年轻人笑笑,“多个人帮忙,丹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捉襟见肘了。”
炼丹师说:“你要看就看,能不能学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反正我无儿无女,这身本事终归是要传人的。”顿了顿,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二叔的意思我明白,要是我学不会,父亲自会在族中搜寻有天赋的后辈送到您这里学艺。”年轻人说,“毕竟狂血丹是我们魏家的命脉,总不能断了。”
炼丹师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你父亲是家主,这魏家日后必然是要交到你的手里。”
年轻人没做声,心想,他爹才结丹不到一百年,后面还有几百年的寿元,他堪筑基,能不能等到这一天可不好说。
修真界里,当爹的未必比儿子死得早。
炼丹师开始炼丹了,原料不多,融入了竹玉精血的鲜血三升,灵液一升,成丹的若干草药一二。
火是炼丹常用的赤灵火。
炼丹师先将常见的炼丹草药丢进去,它们可以保证丹药的药性不溢散,提高成丹率,是许多丹方里都要用到的东西,打出的灵诀也十分普通,年轻人很快就记下了。而后在炉中倒入鲜血,血中有人血也有精血,这一步的关键在于熬去人血,只留下竹玉的精血部分,待精血熬成,浓缩成一点,再倒入灵液,灵液裹住精血,全然密封,练成一颗“夹心”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