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光道:“你我不是同门。”
“攀个交情都不行,真严格,那好吧。”不等他解释,她又用回了原来的称呼,“多谢道友了。”
“其实……”他似乎有心想说什么。
但殷渺渺轻飘飘堵了回去:“天都暗了,上去吧。”
于是最终也没能说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殷渺渺学完了整套《落英掌法》。盛美人道:“你已学其形,是该悟其神了,从今天起,你不必再来我处,待你能将这套掌法融会贯通后再来寻我。”
“好。”
答应得是痛快,但悟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幸好客栈的院中就有一树红梅,殷渺渺披了件斗篷,捧着手炉,坐在檐下观察思考:《落英掌法》共有九招,分别是怨春风、红颜老、情难舍、落枝头、飞旋舞、问谁怜、埋香丘、葬花魂、来生梦。
“怨春风”是推,要推开春风,让它晚点来;“红颜老”是撩,宛若女子拿起镜子揽镜自照;“情难舍”是缠,缠缠绵绵,不忍分离;“落枝头”是立,模拟落花飘落的形态;“飞旋舞”是穿,在林叶间穿来穿去,翩然如蝶;“问谁怜”是抹,诉问谁能将尸骨掩埋,免落沟渠;“埋香丘”是按,落花终入泥沼;“葬花魂”是挑,如魂魄冉冉,依依不舍地望着托身的树木;“来生梦”是收,今生已了,来生再见。
可以说,这九招非常详细地描绘了暮春时节花从枝头吹落的无奈、痛苦、挣扎、自怜,以及最后化作春泥再护花的情意。
但是理解到这里是不够的。
所谓落英,其实是指女子的自比,感伤红颜易老,芳华不过刹那,最后不得不和有情人分开,相约来世的悲伤心情。
很巧,殷渺渺大概是唯一一个活过、老过、死过又有来生的人,可以说完美契合了其中的内涵,而她所修炼的《繁花弄影身》,恰好也是以花自比。和慕天光失去灵力,但剑艺仍在一样,她的身法并未丢失,只是不像平时那么运转自如罢了。
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打败盛美人,仅仅凭借她这点微末的道行怕是很悬,若是辅以身法,或许能勉强一战。
想到这里,殷渺渺去看和白猿比剑的慕天光,他已经完成了对《易水剑》的领悟,在几日前打败了白猿,如今正在尝试创造属于自己的剑招。
天才就是天才,毋庸置疑。
她喊了声:“慕小师叔,你有空吗?”
慕天光收回剑,面色有些微不自然:“何事?”
“指点指点我啊。”
他道:“你不必如此,与你切磋,于我也是大有裨益。”
殷渺渺笑而不语,她若是能用法术,倒是算得上切磋,要是只论武技,就是他单方面陪练了,以他冷淡的性子肯这样讨好她,若说纯粹是为了情-欲,必然有失偏颇。
而她对慕天光……说不上来。
再看看吧。
“我已经学完了整套掌法,但要赢过盛美人绝对不容易。”她站到院中,伸臂抬掌,“你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慕天光道:“好,你小心。”说着,剑已在眼前。
而后的一个半月倏忽而过。
三月之期到了。
早晨,殷渺渺先陪慕天光去江湖艺人那里归还白猿,它依依不舍地抱着她的胳膊,吱吱乱叫。
“你们把它照顾得很好。”江湖艺人一把接过白猿,又看了看慕天光,微微颔首,“不错,看来你在与袁公的比试中获益匪浅。”
慕天光言简意赅:“多谢。”
“不必谢我,是它选择了你。”江湖艺人摸了摸白猿的脑袋,“我们该走了。”
白猿极通人性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江湖艺人提起自己的行囊,抱着它往城门走去了。
两人刚要离开,忽觉身侧一阵清风,殷渺渺下意识地一摸荷包:“咦?”
“没眼光。”有个面目寻常的瘦弱男子抛了抛手中的荷包,语气非常嫌弃。
殷渺渺笑了笑,这人多半就是五条支线中始终没有露面的大盗了:“你躲得太好,我们无能为力啊。”
“真会说话。”他把钱袋掷回去,眨眼就在十步以外,远远留下一句,“算了,反正与我无缘。”
走过药铺,死者的家属开始散去,铺子恢复了正常营业。拐过一条街,李姐儿正倚着门和人说笑,门上悬着白幡。听街坊耳语,似乎是丈夫意外身亡,那么李姐儿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成了唯一的香火,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沉塘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姐儿似笑非笑地扫了殷渺渺一眼,媚眼如丝,仿佛在说“你必然会后悔”。
殷渺渺笑了笑,目不斜视地走了。
终于,盛家镖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