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楚蝉的兴致一点也不高。
宴会当天,日头升得老高,前院一片喧嚣,宾客营门,贺礼不绝,端的是热闹无比。
可是,楚蝉的院子里,侍女们一个个都急上火了,你捧着锦衣华服,我捧着崭新的珠翠,纷纷围绕着自家主子,软语哀求:“王姬,客人们都来了,请您梳妆吧。”
作为今天的寿星,楚蝉身上只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衫,秀发松松绾就,理也不理她们,托着腮坐在梳妆台前不说话。
“王姬。”侍女苦口婆心地劝道,“今天是您的生辰,您不能不露面呀。”
楚蝉捂住耳朵不听。
“王姬,今儿五城的人都会到,你不可以这么任性。”年纪最长的侍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叫他们看看我们王姬的风采可好?”
“别把我当小孩子。”楚蝉被她们念叨得烦了,“都出去,别来烦我。”
“王姬……”侍女想说什么,楚蝉却发了脾气,一把抓起熏好的华服,狠狠一撕,呲啦,裂帛声响,精美的衣裙就被撕成了两半。
她狠狠把破碎的衣衫丢在地上:“我说出去,没听到吗?”
侍婢们顿时噤声,面面相觑片刻,安静地退下了。
楚蝉摔了帘子进了里屋,在床边坐了片刻,没来由地觉得委屈——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分明是替她办的宴会,庆祝她的生日,怎么就觉得难受极了,莫名其妙就想哭出来。
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被人绑架,以为母亲要给父亲下毒,可是一转眼,成了她给父亲送了毒-药,害得父亲体内进了魔气,险些出大事。
就算现在被洗清了嫌疑,父亲也对自己生了嫌隙,不冷不热,不复从前的关爱。倒是一贯“风流放荡”的母亲屡次维护她,与父亲争锋相对,寸步不让。
可是,那个女人要是真的疼她,为什么又要抢她喜欢的人呢?她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结果就在自己母亲的床上看见了他。
这次的宴会也是,她心情不好,不想过生日,不想办宴会,不想见人。但那个女人非要为她办宴会,还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楚蝉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
她烦透了。
吱呀——门扉被人推开。
她狠狠抹掉了脸颊上的眼泪,怒冲冲道:“谁啊!出去!”
可是,响起来的不是侍女诚惶诚恐的声音,而是:“就是这个小丫头?”
“不错。”答话的是个女人,嗓音魅惑沙哑。
楚蝉隐隐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可来不及想明白,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炷香后,院子里来了两个客人。
孔离用扇子敲着手心,摇头晃脑:“唉,参加个宴会还得充当说客,我怎么就心软答应齐盼兮帮这个忙呢?小公主多难伺候啊!”
“她也怪可怜的,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飞英后台坚-挺,自然也受到了邀请,“我们好好劝劝她,就当日行一善了。”
孔离笑:“小飞英,你还真是可爱啊。”
谈笑着走近,却见大门敞开,屋檐下歪着两具尸体,赫然是服侍楚蝉的侍女,一探鼻端,早就没气多时了。
孔离心知不好,大步走进去,闺阁内空空荡荡,窗户大开,轻纱被风吹起,而角角落里,皆无楚蝉的身影。
飞英跟着进来,目瞪口呆:“她是离家出走了吗?”
“不可能。”孔离的视线落在梳妆台上,伸手拿起一方素帕,“看到没有,这个是她当初受伤的时候,向天涯拿给她包扎伤口的,这个傻丫头一直留着,最是珍惜不过。要是逃家,她不会留下这个,也不会杀害自己的侍女——她压根不敢杀人。”
飞英紧张起来:“你是说……”
孔离脸色凝重:“蝉儿被人掳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强风从窗外吹来,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吹了个七零八落,噼里啪啦地往下倒,声似急雨。
有一只玉蝉最不幸,从桌边滚落在地,顿时摔碎成了几截。
孔离眼皮子狂跳:“不祥之兆啊。”
*
中洲的波澜,殷渺渺分毫不知,她对仙椿山庄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这真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比如留园的两个婢女,她们只是炼气修为,却有六七十岁了,平日里就爱扑蝶蹴鞠,在院子里笑闹玩耍。
殷渺渺问她们怎么不修炼,她们就笑眯眯地说:“修炼啊,早课已经做完了,晚课还没到时间呢。”
“不到课点就不修炼吗?”
年纪小点的说:“修炼多无聊啊,不到课点为什么要修炼?”
年纪大点的补充:“我们天资愚钝,就算修炼了也没什么前途,不如快快活活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