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潋一只脚用力地踩在他的脚背上。
他不痛不痒,低低地笑道:“你不该来的,让你看到我这样子……”
话未说完,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身子,飞快地转了个身,然后曲潋便听到了一声闷哼及落水声,正惊疑抬头时,恰巧看到挂在舱舷下的灯笼散发的昏暗的灯光中,搂着她的少年染上冷酷残戾的眉眼,唇边露出一抹狞笑,手中的长剑泛起一阵寒光……
曲潋几乎呆住了。
她所认识的纪凛,像春日的阳光般明媚美好,像块无瑕的玉般清透湛然,待人体贴周到,看着就像个好孩子,甚至没有任何负面的黑暗情绪。
可面前的这个少年,容颜依然美好无瑕,可是气质却大变样,变得张扬傲慢,眼里有着不容质疑的残酷冷戾,杀起人来就像砍白菜一样简单利索,甚至隐隐透着一股兴奋,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美好阳光。
他抱着她,旋身一转,一脚将扑过来的人踹下船,嗤笑一声,满脸戏谑,“难道今天来的都是这种货色?”然后他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的江面,朝身后招了招手。
一名侍卫恭敬地将一张半人高的大弓送过来。
他接过大弓后,笑着睨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如渊,终于将她放开。
一阵河风吹过来,曲潋打了个哆嗦,同时也将眼前的事情看明白了。
此时,江面上已经乱了。?
☆、第 27 章
?此时江面上火光点点,杀声四起,不断地有从水中破水而出的水贼,然后那些乘坐着小船的侍身手矫健利索地将之斩杀落水,惨叫声接连而起,打破了先前的宁静,也惊动了附近的停泊的船只。
曲潋僵硬地收回了视线,然后看向站在船舷处长身玉立的少年。
夜风掀起青莲色的衣袂,他手持长弓,弯弓搭箭,属于少年单薄却柔韧的身体充满了力量,箭矢破风而去,远处破水而出的一名水贼被箭矢贯胸而过,哗啦一声又惨叫着落回了水中,尸体很快便浮在水面上,将江水浸红。
空气中飘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嗖的一声,又一支箭矢穿透了上船的水贼。
曲潋木着脸,此时没有人再束缚着她,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往后挪,直到背靠到一面墙。其间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挽弓射杀水贼的少年身上,将他在摇曳的江火中显得异常冰冷残酷的面容看得分明,那样俊美的面容,不再像干净清透的美玉,反而染上了一种妖异的邪气,那双原本如墨玉般温润柔和的眼睛闪烁着癫狂兴奋的芒色,深邃冰寒,仿佛眼前的一切是他肆意掌控下的一场杀人游戏,手段狠辣。
然后他回首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曲潋心脏狠狠地跳了下,双耳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双眼也看不到其他,只剩下那双带着阴翳癫狂色彩的眼眸,还有一股子寒意从心底往上蹿,让她整个人都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
直到他转过头后,她突然鼓起所有的力气,扭身一闪,推开了船舱的门,便跌进了船舱中,迎面便和船舱里的人撞上,两人撞成了一团,摇晃着跌倒在地上。在跌倒时,曲潋还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此时,和她撞到一起的人忙拉住她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姑娘……”
是先前被关在船舱里的碧春。
“咱们快回房。”曲潋反手抓住碧春,语气急促地说,满脸大汗。
碧春虽然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在自家小姐被人拖出去,她也被人挡在了船舱里头,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已教她心惊胆颤,又急又怕,差点要回去寻曲沁来救人了。幸好,就在她急得没办法要去找曲沁时,自家小姐回来了。
碧春忙扶着她往里面的舱房行去。
回到歇息的舱房,曲潋让碧春将门锁紧,然后便摊坐在美人榻上大口地喘着气,感觉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也不知道是先前那血腥的一幕教她这个连杀只鸡都不敢的弱女子害怕,还是那个诡异的少年狠辣嗜血的杀人之举让她害怕。
或者,两者皆有。
两辈子以来,她唯一目睹过的死亡,便是自己的死亡,还有这辈子的父亲。
而今天,那江面上飘浮的尸体,还有那穿破风声的箭矢,空气中飘浮的血腥味,都让她手脚发软。
最后是那个少年望过来时阴翳却灼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一样的浓烈。
碧春缓了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了,抖着手给曲潋倒了杯茶,等递给曲潋后,才忆起这茶早就放冷了,喝冷茶对身体可不好。
曲潋也不管这茶是不是冷茶,一口饮尽,将心头那莫名蹿起的心慌感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