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声音放得极低,这丫头听了脸庞抽动。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想到当初那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心中其实也是恨元正林的,因此今日明明看出事情有鬼,却并不开口提醒,反倒是从旁推波助澜,此时听到这丫头的话,知道她是存了死志,都是天涯同路人,她自个儿活着都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又哪里忍心劝她这样痛苦的活着,倒不如干脆这样去了,也省得心中搅得难受。这丫头低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便是冲她点了点头,笑道:“我晓得你的心意,你放心去就是,元夫人是个好人,也亏得郎君替咱们报了仇,我得去给元夫人报个讯儿。”那还穿戴着衣裳的丫头顿了顿,点了点头:“姐姐说得极是,不过我瞧夫人倒并不像是他们想像中一般好欺负,不过你若是能让夫人庇护,往后日子也必定是好的。”她说完,起身福了一礼,立了片刻,便自出去了。屋里的丫头目送她离开,又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这才招手让人送了热水到她房中,她们这样的下人生来命苦,既然活着时身体不得干净,至少死了也得洗干净一些,以免进了阴曹地府也心中不欢快。
这两个丫头的动静元正林并未注意,在他看来这两个丫头若不是还年轻,他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可惜他当初那些美妾没能逃得过被rǔ之命,个个都死得干净,他如今才退而求其次。再加上徐氏愿意助他的消息令他欢喜得昏了头,更是没有留意到那两个丫头与他欢好之时神情不同。元正林一想到自己君临天下的情景,便一路心头火热,连带着酸软发飘的双腿也像是充满了力量一般,不多时便来到了徐氏院门之前。
还未进门便已经闻到这股浓郁的药味,元正林的喜悦顿时滞了一滞,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掩住鼻孔,一边心里暗骂晦气。药味儿浓重,熏得人想吐,可是一想到此事关系到自己往后,元正林也忍着恶心便进了屋中。他只当元凤卿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徐氏在旁人看来是元凤卿生母,元凤卿以前虽然与她不太亲近,但日日也会去请安,元正林前些日子险些掐死余氏,母子感情如今已濒临崩溃边缘,几乎不再来往,他倒是想厚着面皮凑过去,谁料余氏却根本不见他,如今徐氏主动找他,让元正林心中欣喜,一进门脸上便硬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还未看见人便张嘴道:“你唤我来”
他话未说完,恍然间眼角像是有阴影袭来,元正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想躲,但他之前才与两个丫头厮混了一场,如今正是身体酸软无力的时候,这躲开却是有心而无力,他只觉得有东西重重砸在自己后脑勺之上,只感觉脑袋一沉,却没有痛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便是流了下来,元正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了一手湿濡,他张了张嘴,心中惊怒异常,脑袋却越来越沉重。身子一软倒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上。
元湘凝手中拿着沉重的青铜小鼎,里头檀香灰洒得元正林满头都是,混得她一手血一手灰,狼狈异常,她见元正林昏倒,欲还要狠狠上前砸上一下,那头徐氏见她动作,却立即喝止道:“且慢,这会儿不要伤他性命!”
听到徐氏这话,元湘凝眼中露出戾气来。狠狠盯着徐氏,阴沉问道:“为何不能杀,你可知他害我有多惨?”这会儿竟然连母亲都不唤了。徐氏想到以前那个冷淡而高傲的女儿。再对比如今这个形容枯槁,面色惨白死气沉沉如三十多岁的妇人,顿时心中一痛,对元正林更添恨意,面色扭曲:“不是不杀他。只是此时在他昏迷之时杀他,实在太过便宜了这老东西,不若等他醒转来,再狠狠折磨他一回,方消我心头之恨!”徐氏双目之中泛出疯狂的光彩,听到她这个提议。元湘凝眼睛顿时一亮,如魔怔般嘿嘿笑了两声:“母亲此计倒是妙得很,要他醒来。又有什么难的!”她说完,先是自个儿找了结实的绳子把元正林拖了起来捆到椅子之上。
元湘凝原本不过是个寻常闺中小姐,谁料此时在仇恨的趋势之下,身上却爆发出无穷力量,只觉得平日提着重物都喘的手。今日却是力气使不完,极轻易就将元正林拖上了椅子。绑了个结实,又怕他醒了过来挣扎着逃脱,又剪了一些c黄单来与他捆上了,这才提了桌上冰冷的水壶,狠狠一下迎头便与他泼了过去!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的,外头雪花夹着劲风吹得呼呼作响,就算元正林脑后受伤昏了过去,但这一壶水泼过来,他却是生生打了个冷颤,牙齿关节上下碰撞个不停,睁开了眼睛来。他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元湘凝翻着白眼笑的脸庞,如同鬼魅一般,眼中阴气十足,竟然完全不像是个活人一般,元正林大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身子就要往后躲,谁料这时才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而脑后一阵紧一阵的剧痛,令他登时明白自己刚刚并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