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道:“报歉,我必须换回冷冬晨。”
冷斐道:“他坚持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一直绝食,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韦帅望大惊:“你带他来时,他还活着吧?”
冷斐道:“当时他身体很弱,只能进流食,逃亡中,恐怕没那么好的条件。”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不能放弃他。”我当初不该当众羞辱他,那是一个多么冷酷的抉择,比他确定地对我说你应该去死更冷酷,而我决定厚颜偷生,他决定一死。我该怎么办?
冷斐上路,需要三五个医疗护理人员跟随。
清洁梳洗后的冷斐微微振作些,躺在车上,沉默不语。
帅望道:“也许,过另外一种平淡点的生活也好。我同师爷都不会主动追杀你们。”
冷斐苦笑:“我没对别人仁慈过,别人也不会对我仁慈。你代表不了你师爷。”
韦帅望沉默,你能指望冷斐甘于岁月静好夫妻恩爱吗?对他来说亲情从来都是狗屎,让他满足于一个女人养活他照顾他的生活?或者死亡真是最好的选择。
冷斐问:“冷清莲知道我已经断腿吗?”
帅望道:“既然她确定你活着,想必知道你的情况吧。”
冷斐笑:“这些年来,只有我和她,知道彼此的痛苦压力,相处久了,有一点真情。我希望,能留住这点幻想,不想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不想面对以后的相处,不想让最后这点美好,也变成丑陋的现实。”
韦帅望道:“人活一世,到最后都是死亡,你也经过痛苦也曾经忍耐,也得到过胜利拥有过权势,唯一没试过的,就是温暖的感情吧?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真情?”
冷斐笑出来:“跟你谈话的每一刻都是全新的体验,是,如果没见过你,真没法想象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你说得是,或者这世界上还真有我没体验过的真情。”笑容渐渐消逝:“可惜,我太了解她,这点真情,经不起消磨。”
经不起消磨。
帅望沉默,也许冷斐是对的,很多曾经美好的感情经不起消磨。不如保留最初的美好幻像。
或者真的应该给冷斐个痛快的。
可是冬晨小子性命在此一搏,这个险他不能不冒。
帅望默默检查自己的装备,考虑各种可能性与对策。
四天后,韦帅望带着冷斐到了长白山脚下,虽然他担心长白山居住的亲人的安危,还是觉得,自己不要主动去带路的好,毕竟带着伤员再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比较困难。
一片苍翠白雪覆顶的长白山有一种冷峻的美。
天高水蓝,蓝得有点刺眼。
帅望轻声:“这里景色很美,是隐居的好地方。”
冷斐沉默地看着冷冷的白山顶,良久:“我希望无知无觉。”
韦帅望微笑:“痛的时候,真的希望没知觉。真的没知觉,会宁愿痛着。”
冷斐沉默一会儿:“真的?”
韦帅望点点头:“真的。”
帅望叫一声:“住店。”
酱黄幌子迎风摇摆,店里迎出一个女子,四十多岁,正是冷清莲。
韦帅望想不到竟然会立刻看到冷清莲,一刹那竟有点不知所措。
冷清莲看着担架上的冷斐,也呆住。
韦帅望迅速地环顾一圈,评估一下危险系数,发现,冷清连还真是一个人,连冬晨的影子也没有。
冷清莲慢慢走过去,蹲下,完全不理已经拔剑的魔教医疗小分队。
她握住冷斐的手,刹那间泪如雨下,冷斐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柔和,嘴角一个淡笑,只有喉头不住上下滑动证明他在哽咽。
如果这都不是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这世上最讨厌的事就是发现坏人也有感情……
冷清莲一手慢慢抱住冷斐的头,低下头,额头对额头,她的泪水落在他脸上。
帅望愣了一会儿,慢慢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那一刹那,他看到泪水滴下时,脸上微微一热再渐凉的感觉那样清晰真切,让他忍不住去确认一下,是幻觉,是吧,是幻觉商途。
冷斐微笑:“别哭,清莲,别哭,我们差一点就赢了,愿赌服输。”
冷清莲慢慢抬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冷斐微笑:“是,如果一切结束在这里,我觉得也算大团圆了。”
冷清莲点头,低头亲吻冷斐的嘴,韦帅望急叫:“拉开她!”
冷清莲毫无挣扎地被拉开,放声大笑,嘴角流出血来。
韦帅望扑上去:“吐出来!”一掌拍在冷清莲后背,冷清莲呕吐,依旧笑:“晚了,我们一起走了。”
韦帅望一手护住她心脉,怒吼:“冬晨在哪儿?快说!不然我把你们烧成灰,一个扬在北边一个扬在南边,让你们万里相隔!说!快告诉我,我给你们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