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他不是不想活,而是,有人不想他活。多么的有趣!那个不想他活的人,居然是父亲。
那种感觉无可名状,很难让人接受。可事实就是,父亲!
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的明白。不管他怎么希望他们的爱,都是不可能。他们从来只把他当成妖,如此而已。
他们,从来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的敌人!
他的火眸之中灼着熊熊的怒意。是恨!
咕噜!他的腹中传来饥饿的声音。在这寂寂长夜之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依然淡淡的望向他,他窘得几乎想钻地洞。
“一直喝酒,都没顾得上吃饭么?这样对身子不好。等我把你的伤口处理了,我给你做一道红烧肉配白饭,好不好?我知道你吃惯了好东西,可是我这里,只拿得出这样的吃食。”依然淡淡的说着。眸中不见一丝羞窘。
噬天咬牙点头。突然觉得,在这么孤冷的夜里,她能出现,真的太好了。
依然的指尖带了一丝颤抖。她几乎不敢相信,有人会受这么重的伤还不死。她几乎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包裹他这么密密的伤口。
然后,她想到了。她把刚刚绣好的,带着龙纹的锦布,将他一层一层的包裹起来。
那块布,黄灿灿,带着灼煌的颜色。她好容易才央人给她一些金线,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对他思念。
她曾彻夜不眠。眼睛在灯光下绣得发花。她以针尖刺指尖,在这块布料里头染了属于她的鲜血。
可是,眼前的少年,受的伤太重。那么小兽一般的眼神,那种似是被全世界抛弃的目光,那种虽然身为八皇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孤寂,太浓太重。让她的心,抽得痛了。
她曾经,也是一个这样的存在。在纵天城里,她感觉自己总是多余。
她包得很丑,可是他却不想阻止。她一层一层的包裹,他的心,就一层一层的从里头暖出来。
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关心着他。他生下来就是孤独的。一身妖异的红,注定了他被人看不起。
他从仆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他刚刚出生的时候,父皇曾经以枕就口,想要杀死他。
像是知道他不招父皇待见。他是妖的传言也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的身上,从来都是伤痕累累。
开始的时候,母亲还帮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哭泣。可是有一天,他发现原来他的伤口,只要他想,就能立刻愈合。
他想让母亲看看。其实他这个儿子,并非那么的没用。
他还记得那一天,母亲给他上药,轻轻的抹着眼泪。
他冲着母亲微笑,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母亲!孩儿其实并非如母亲看到的。父皇最最自豪便是灼煌,父皇说,他是不死之身。受伤总能在顷刻之间痊愈。其实孩儿跟灼煌一样!也是不死之身!”他的唇角染着天真的笑,火眸微闭,母亲手下的伤口慢慢愈合。
他希望母亲可以称赞他。哪怕一句也好。他希望母亲不要再为了他流泪。他希望!
一切,都只是他希望。母亲的指尖,在他的背部发抖。她拿起剪子,狠狠的朝着他的背部戳刺。
他痛呼,“母亲!孩儿好疼!”
可是母亲却像是突然着了魔,她只是在他的背上狠狠的划着。鲜血,重新流出来了。她安心了,为他小心的包扎。
那一刻,他流泪了。人人都这么对他,为什么母亲也要这样?他只是想要她不再哭泣而已。他只是想要母亲的一个笑容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之后,母亲每天都会来检视他的伤口。只要他愈合了,她就一定给他划破。
为什么?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母亲。
那一秒,她浑身颤抖。许久,终于冷着声说了一句,“伤口这么快愈合,你果然是妖。”
他的心,如同被冰剑刺穿。
你果然是妖。那一天起,他开始学会了掩盖锋茫。
身上的布料冰薄而透凉,实在不是裹伤口的好布料。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
依然开始为他做红烧肉。她在灶下忙得满头大汗,却不见有一丝火星。他挑高了半边眉头,沉默的望着她。
因着酒液的关系,他的周身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光。耳朵上头长了一层红色的细长毛发。
他的火眸在灯光下渐渐的加深颜色。整个火红像是要爆裂开来。
每到这样的时候,就连母亲都不敢靠近他。他起身,跌跌撞撞的想要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的衣服就被依然小力的扯住。
“你!你要去哪里!”依然飞快的说了一句。
他的眸,淡淡的扫视向她。发现她正无惧的望入他的火眸深处。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有的,只是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