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熙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有答话。
甚一眼见劝说毫无效果,继而又道,若是公子瞧见宫主责罚他们,他必会生气的。
楚云熙听后,突然大声狂笑,“本座便是要他瞧见,要他生本座的气!”
他狠狠地丢下了手里的鞭子,转身离去。
“可是……为什么他不起来,生我气呢?”
他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失落,背影是说不出的孤寂。
打从孤影睡去后,他每天都会饮下一壶烈酒,而后在自己的身上刺上一剑。
他说,只有这样的麻醉与疼痛,方能让他爱得更深。
每逢夜里,抱着那个恬静地沉睡的人时,他心底是道不明的凄苦。
没有回应的吻,没有回应的拥抱。
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那人还活着。
他睡得极不踏实,每隔半个时辰,他便会醒来,用手轻触那人的鼻尖,直到感觉到那微不可闻的呼吸时,他方心安的睡去。而半个时辰后他又会再度醒来,重复先前的动作。
他好害怕,害怕那人就真的这么去了。
这人世间若是没了莫孤影,他楚云熙一人该怎么过。
第六天时,楼玉茗闻讯,带着叶雪空赶来了。
当楼玉茗看到那沉睡不醒的苍白面容时,他的脸色唰地变了。
他愤怒地揪起楚云熙的衣领,朝楚云熙大吼,“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可楚云熙只是偏过头,垂眸不答。
气愤之下,楼玉茗一拳朝楚云熙的脸上打了过去,力气之大,震得楚云熙后退了几步。
楚云熙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色,眸里泛着冰冷的寒光。
在叶雪空以为楚云熙要对楼玉茗不利,冲上前欲护着楼玉茗时,却听楚云熙冷冷地道,“你便只有这点力气么?”
一句话,激得楼玉茗赫然大怒,他冲了上前,对着楚云熙又是几拳。
从头到尾,楚云熙一声也不吭,只是任由楼玉茗发泄。
楼玉茗知晓莫孤影会变成这样跟楚云熙没有干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去揍眼前的这个男人。
楼玉茗以为自己是恨楚云熙的,恨他在六年前丢下洛雪凰而离去,恨他六年后让莫孤影孤身涉险以致生死一线。
可是,当楼玉茗停下殴打的动作,听到楚云熙所说的话后,他方知晓,他不是恨他,他只是嫉妒他。
楚云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够,还不够痛,还远比不上孤影的痛。”
一瞬间,楼玉茗眼底泛起了湿意。
是的,他不是恨他,而是嫉妒他。
嫉妒他对孤影的爱,那么的深,那么的切,远远超越了从前的自己。
他是王,却任由他殴打,而不还手。
他默默地承受了每一拳,每一份痛,因为,他自己也在内心深处深深地自责。
他渴望着,靠外表的疼痛,来弥补内心的伤。
楼玉茗默默地带着叶雪空离开了,他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再看莫孤影一眼。
因为,那是他们的世界,他已无法插足。
莫孤影,只有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几日,白道各门各派的掌门都陆续前来探望莫孤影,都默默地为他祝福着。
后来莫奉青知晓真相后,也回到了莫府,与他的娘亲华采英一同照料着莫孤影。
可是——
第十天了,莫孤影仍在沉睡着。
因为沉睡的缘故,他每天只能靠流质食物来维持生命。
可他的身子因为内力枯竭和伤重的缘故,早已亏空得厉害。如今连食物的营养都无法摄取,这对体弱的他来说,是在变相的宣告着死亡。
楚云熙已经心生绝望了,他不再饮酒,不再自残。
因为他知道,不论他怎样损害自己身体,那个人也不会起来阻止他,责骂他。
那一天,他独自一人跑到了墓里,静静地守在莫孤影站起来的那扇门前,定定地望着那滩已经凝固的血液出神。
第二天一早,他一脸哀戚地走出了墓,告诉了众人他所做的决定——他要带莫孤影回行云宫。
他说,莫孤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他便是死,也得埋进他楚家的墓里!
他们没日没夜地驾马狂奔,终于在莫孤影沉睡的第二十天,赶到了苍茫山。
此时莫孤影的呼吸已经相当微弱了,他每日仅是靠楚云熙传的内力支撑着这透支的身子。
温阳说除非莫孤影能醒来,不然便没有生的希望了。
楚云熙苦涩地一笑,抱起莫孤影朝山顶走去。
此时天还未亮,苍茫山上乱雪飞扬。
雪花沾上他们的衣襟,为他们孤寂的身影染上一层悲伤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