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与他谋算莫府?这是何况?”
楚云熙沉吟了片刻,便将当日他们连同楼玉茗与叶凭生签盟约之事告知了玉十娘。
玉十娘也坐了下来,蹙起了柳叶眉,“可否将那张盟约给奴家一观。”
“喏,拿去,”楚云熙从怀里扯出那张盟约,朝玉十娘丢去。
看到楚云熙那随意的态度,玉十娘摇了摇头。可当她接过盟约看时,方知楚云熙为何如此随意。
那张盟约上,只有三种字体:楚云熙苍劲奔放的行楷、莫孤影娟秀细致的隶书和楼玉茗方润整齐的楷书,却并无叶凭生的字迹!
“这……”玉十娘惊愕。
“签字之时,孤影曾在墨里做过手脚,且叶凭生誊写给我们的这三份盟约时,我们俱在旁看着。可过了段时日,我等再拿出盟约看时,叶凭生的字迹已消失得一干二净,而我们三人的却仍在。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当着我们的面捣鬼!”楚云熙握拳的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几都跳了起来。
玉十娘蹙起了眉,将手里的纸上下左右都瞧了一番,似乎并无任何不妥。
突然灵光一现,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将手中的纸凑到烛火边上看,这一瞧,可瞧出端倪了。
“楚宫主,快看。”
楚云熙循声望去,愣住了。
只见原本上书叶凭生三字的地方,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异常透明,似是被油沾过一般。想来,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质将那处动了些手脚,使得字迹能在事后消失。
“原来问题出在这纸上。”玉十娘摇了摇头,叹道。
楚云熙摸了摸下巴,沉声道:“可他是如何算准我们不会将字签到那的?”
“要算到亦不难。楚宫主与楼主俱是人上之人,不肯居于人下,便是签个字也是自带一份高傲,瞧,”一只纤细的手指着楚云熙与楼玉茗的字迹处,“楚宫主与楼主的字俱紧贴着正文,签在正文之下,宛有睥睨下方之势。”
楚云熙一愣,摸了摸下巴,当时自己只是下意识的签到那里,却没想这竟是个性使然。
“而听楚宫主方才所言,莫孤影曾在墨里动过手脚,那么他为了能将尔等的字迹一同除去,便会将他的字签在你们的中间,呶,”素手又指向处在两人字迹中间偏下之处的莫孤影的字迹,“便成了这等情状了。”
楚云熙的唇紧抿,“没想到这叶凭生心思这般缜密,可本座观察了许久,皆觉得他不似那样的人。从他寻人一同摧毁莫府起,再到如今的指证孤影为凶手,似乎总能让人暗中感觉到他的不安好心。若是心思缜密,又怎会出这等纰漏?”
玉十娘沉默了,她亦想不出个中道理。
摇了摇头,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
无月的夜,满溢着静谧的忧伤。
“莫孤影当众撕毁那盟约实乃明确之举。”
“嗯。”楚云熙鼻腔里发出了个一个音后便不再答话。
因为他们此刻都已心知肚明。
莫孤影早一步撕毁盟约,实是为了保护楼玉茗。
叶凭生手上必有一张同样签有他们三人名字的盟约,若他有何恻隐之心,那难免会凭此约,暗地里拖楼玉茗下台。
毕竟在表面看来,莫孤影为得到权势,求助于黑道的楚云熙亦无不可。可若是被众人知晓白道之首的楼玉茗参与其中,那便麻烦大了。
是以当众撕毁盟约,可避免叶凭生再以此生事,也算是断了叶凭生的一个念想。
莫孤影这人,对情,不畏牺牲,对义,不畏艰险。
谁能不爱,谁能不服。
玉十娘双手交叠撑在窗台上,静静地望着那漆黑的夜。
呼啸的寒风拂过她的脸,染上了寂寞的味道。
楚云熙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胸,缓缓闭上了深邃的双眼,养精蓄锐。
俩人便这么静默着,直待黑夜逝去,白昼显现。
今日的天有些雾,迷蒙的一片,空气中凝着湿冷的水汽。
扑面而来的湿意让人清醒。
“孤影很爱你。”
楚云熙微微地睁开了眼,望着那发话之人。
“他是个令人疼惜的孩子,望你好好对他。奴家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若非奴家是他的伯母,奴家当真要认他做儿,好生疼爱。”玉十娘笑了,笑容里满含母性的慈祥。
这个在江湖上让人害怕的女人,其实,不过是个渴望有个幸福家庭,过着普通生活的妇女。
相夫教子,才是她真正所愿,血腥杀戮,全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