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奇异的感觉, 奇异到白秋都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眼前的齐风仙君。
与认识但是彼此极少说话的人彼此碰面最是难办,哪怕硬是找话题, 空气中仍是弥散着挥之不去的尴尬之感。
白秋也不好意思多打扰他,想了想,便出声询问道:“那个……齐风仙君,你知不知道主院大堂在哪个方向?”
说到此处, 白秋的脸颊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红了几分, 解释道:“刚才带我过来的天兵临时离开了, 我不认识路,走到这里就迷路了,所以……”
齐风仙君似是一顿, 接着理解地点了点头, 平直的袖口随着他的手臂抬起而垂下, 他往附近的一条路抬手笔直地一指,回答道:“仙子顺着此处一直往前走便是,要不了多久。”
他稍稍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仙子说话不必太过在意我,平常些便是。我已经知晓现在天军营的情况,并未纠结于此,如今也在为将军征讨妖王一事出力,是天军营中一员。曾经如此,日后亦是如此,仙子如何对待天军营中的一众仙神,便也如何待我便是。”
白秋听到这番话便是一愣,齐风仙君话里是委婉地说明了他晓得自己在妖境外已经身死道消、并且并未介怀,故而白秋一听便红了脸,明白他是看出了她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白秋脸上微微一烧,连忙点了点头,只是当着齐风仙君的面,又刚刚被对方点出心事,要这么快放开也不容易,仍有几分拘谨。
白秋小心翼翼地朝齐风看了一眼,只见齐风仙君神情未变,仍同之前一般镇定而坦然,似是的确不在意此事。
先前在大堂中见面时,由于齐风仙君是端坐着的,看不大出来,白秋这时才发觉他个子生得很高、体态修长。齐风仙君显然今日穿得已是和昨日不同的衣服,明明昨日那件还十分干净整洁,以白秋的距离,正好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味……像这样熏香的,大多是平日里的生活极为自律规律之人。
这个时候,齐风早已对他人的反应习以为常,故而见白秋如此,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只是他稍顿之后,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白秋身上掠过,因知道对方是奉玉神君的心上人,齐风对她自是也有些特别的情绪,有些好奇。他的视线慢慢地将白秋打量了一遍,最后慢慢地落在她佩在腰间的剑上。
齐风一顿,问道:“你会使剑?”
白秋随之微怔,手下意识地放到剑柄上,将佩在身边的剑拿到身前,问:“你说这个?”
等齐风颔首之后,她便老实地回答道:“会用,但算不上很好……我小时候随爹和兄长学过一些,然后近一年来,主要是神君和灵舟仙子在教我。”
“灵舟……”
齐风仙君说到昔日旧友,嘴角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可惜她今日不在这里。我记得灵舟她善的是弓箭,让她换别的都不太肯,爱喝酒,仗着喝不醉动不动几缸几缸喝,连累那些入营不久的小天兵喝得烂醉如泥……而且几千岁的人了都还和小姑娘似的同长渊闹脾气。想不到在外头,她现在居然已经可以教人练剑了。说来……你身上这件外衫,是不是灵舟借你的?”
白秋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她身上的确是罩着灵舟仙子借给她的这件纱衣,轻薄的纱拢在原本的衣物外,随便动一动就轻飘飘的,甚是好看。
白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道:“……仙君知道这件衣服?”
“自是晓得。”
齐风仙君嘴角笑意未消,继续说道:“这是当年长渊赠她的生辰之礼,彼时天庭成立还不久,神仙之间尚且都不大熟悉。长渊当时在上古仙神中还算不得突出,他自己自是织不出这样的云纱,又想有抵御恶妖的奇效,为了成这么一件衣物,不知跑了多少仙宫,求了多少神仙,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出来。只可惜百密一疏,灵舟也是天军营中的仙将,平日里都穿军甲,这样一件纱衣,如何套在军甲外面?灵舟收到长渊一番心意肯定是高兴的,即使勉强也穿了几天,她平时不是这么个形象,穿一日就被笑一日,结果最后还是压了箱底……想不到时至如今,灵舟竟还留着这件衣服,这小姑娘麻烦虽多,终究是个长情之人。”
齐风仙君说得甚是怀念,他像是随口一说,白秋却是听得入神。
这世间还能将一万多岁的灵舟仙子叫作“小姑娘”的人已然不多了,白秋听到这个词,方才恍惚想起,奉玉说过齐风仙君的年纪是在他之下、在灵舟和长渊之上,齐风在四人中排第二,大约也是同理。
白秋想了想,看着齐风,忽然问道:“若说长情之人……仙君你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