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虚妄的幻想终于被血淋淋的现实打破。
那段黑暗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是恨,对聂良亭锥心蚀骨的恨。
恨他给了自己希望,却将他独自留在这绝望之中。
他咬着牙活下去,只是想问聂良亭一句,为什么要骗他。
只是他等了五年,没有等来失约的聂良亭,只等到了裹挟着满身煞气的曲镜之。
曲镜之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可怕的男人。
但是这个男人,能给他报仇的力量,能将他从黑暗之中拉出来。
他用曲镜之给他的剑,杀了班主,杀了凌辱过他的贵人们,梨园的血流了满地,他却只觉得战栗的兴奋。
他终于摆脱了这些人的控制,但他依旧是那个随波逐流的戏子。
曲镜之救了他,他就奉曲镜之为主,他刻意遗忘了聂良亭的那段往事,跟在曲镜之身边,改名薛离,成了他最信任的属下。
这一过就是百多年。
曲镜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薛离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他也疑惑,相处的久了,曲镜之的身份他多少知道。
他曾经问过曲镜之,“你杀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
曲镜之说,为了对抗天道。
人鬼之子,天赋卓绝,却不为天道所容,他体内的阴气处在失控的边缘,成年之日,就是他将死之时。
为了对抗天道,他算计无数,杀了无数人,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薛离觉得他有些可怜,没有感情,舍弃亲人朋友,换来无尽的生命,又有什么用呢。
曲镜之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他说,所以我找到了你。
薛离八字纯阴,原本就是早逝的命格。他死后成鬼,曲镜之将他体内的一部分纯阴之气转给他,让他化为了不死不灭的厉鬼。
曲镜之那时候对他说:“你是我最信任属下。”
薛离当真就成了他最信任的属下。
后来曲镜之被他的父母封印,薛离也从没放弃过将他救出来。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的真相的翻出,却将他所作的一切变成了笑话。
“良亭……我很高兴能遇到你……”
“但现在又觉得,如果从来没遇见过你就好了……”或许那样他就能坦然接受命运给与他的不公,然后在二十五岁那年死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薛离靠着墓碑,眼中有些悲伤,嘴角却翘着,他将米酒一口饮尽,缓缓的站起身来,依旧是脊背挺直的模样。
身后的树林在山风中微微的晃动,薛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安静矗立的墓碑,决然下了山。
——
“你什么时候跟白衣人见过面了?”曲宴宁惊讶道。
他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谢祈的事儿。
“而且白衣人行踪不定,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谢祈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实情告诉了他,他喵道:“白衣人……就是薛离。”
曲宴宁一愣,“怎么会……”
薛离跟白衣人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薛离性格内向,聪明能干话却不多,总是喜欢一个人默默的看书,长相也是斯文清秀,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
而白衣人……跟薛离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不管曲宴宁怎么比较,这两个人都完全找不出共同点。
“而且,薛离身上……也没有阴气。”曲宴宁道:“怎么会是薛离呢?”
谢祈知道他一向对薛离很照顾,将他当做弟弟看待的,他安抚的拍了拍曲宴宁的手背,沉声喵道:“那具身体,只是他暂时借来的,”
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是跟薛离做了什么交易,将身体借给了他使用,薛离用的本来就是活人的身体,加上他善于收敛自己的气息,又有活人气息作为掩护,所以才连谢祈都瞒了过去。
要不是聂良亭的事情牵扯出了白衣人,他也联系不到薛离身上去。
谢祈喵道:“我将聂良亭的身份还有死因告诉他后,他原本不信,我跟他约定,如果破除封印之时他不出现,我就将聂良亭的墓地告诉他。”
破除封印那天,薛离果然没有出现,曲镜之没有帮手,他才有机会重伤了曲镜之。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见到了聂良亭的墓。”
谢祈道:“国安处那边的搜查不要停,我们只要等着薛离来合作就行。”
曲建瓴觉得可行,那这段时间就只能先暂时等待了。
吃完饭,曲宴宁抱着谢祈回房,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始终无法将薛离跟白衣人划上等号。
谢祈拍了拍他,跟他蹭了蹭脸,温柔的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二位真是感情深厚,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