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他们也会互相问候了,男人话不多,不过偶尔会给他带上些小礼物,作为回报,荣岁也会把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送给他。
虽然是一大一小,但是两人的交往看起来很平等。
在荣岁长大以前,这都是他的一个小秘密,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但是后来他开始长大了,四肢抽长,身体开始发育,他从幼崽长成了能记事的少年。也学会了许多形容人好看的词语,但他还没来记得对那人说,那人就忽然不见了。
忽然某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荣岁去问过白泽,但是竟然连号称通晓世间万物的白泽也不知道山上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妖族。他们摸着他的头说:“是不是记错了,有这么好看的妖族,我们不会没有印象的。”
荣岁却知道山上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很高,喜欢穿黑袍子,话不多但是很温柔,还会给他带小礼物的好看的妖族。少年的荣岁开始漫山遍野的找人,悄悄期待着在寻到某个角落时,能发现许久没有出现的人。
不过少年的期待并没有实现。
少年在长大,时间在流逝,记忆也在变淡。期待不断落空后,荣岁对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感到怀疑了,但是习惯让他继续寻找着。然后一天,他忽发奇想的跑到了山顶上,钟山的山顶,是他这么多年从未去到过的地方。他想着,也许那人就在他从未踏足的地方呢。
然后他就真的在山顶上看见了孑然独立的人,或者说是神灵更加合适。
袖袍激荡,长发飞扬,不是荣岁记忆中的模样,而是更冷淡、更疏离、更……高高在上。
——神灵。
这是荣岁终于找到人时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他没敢上前惊扰,就悄悄的趴在草丛间,看着冷漠的神灵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下方,周身是浓浓的疏离感。
荣岁一直看着他化成一条极为漂亮的黑龙进了山洞之中,才悄悄的离开。
回去后他跟白泽打听了山顶上住着的人,白泽却说那是从前烛龙的居所,平时是没有人上去的,自然也不会有人住在那里。荣岁似懂非懂,却打心里认定了那就就是钟山的神灵,于是他借着供奉神灵的由头,开始往山上跑。
有时候将供奉放在山洞口就离开,有时候会唠唠叨叨的说一些山中的趣事,不过从来没有得到回应就是了。不过荣岁特意寻摸了带上山的小玩意儿,经常会这次放过去,下次再去看时,就已经没了。
别的人或许会以为是山间的鸟兽叼走了,荣岁却觉得是神灵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这是特殊的回应,于是他更加乐此不疲起来。
妖族的岁月悠长,在这样漫上的过程之中,有些感情也悄悄发生了变化。
荣岁渴望见到他,却又担心会打搅了他的清净,于是越发的束手束脚起来,还没等他想出解决的办法,外面就变了,天塌地陷,洪水肆虐。无数妖族前赴后继的陨落,大地之上四处都是死去的妖族。
钟山也受了影响,混沌白泽他们开始嗜睡,被布置成家的洞穴里,渐渐的只剩下荣岁活动的声音和身影。然后就是混沌最先退回了幼崽的模样,接着是白泽、毕方、睚眦……
荣岁忙着照顾他们,忽而想起来山上的神灵,又偷偷的上了山,黑色的龙族在盘着身体沉睡着,甚至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回去后荣岁开始翻找白泽留下来的藏书,白泽的书有很多,荣岁一本本耐心的看过去,结合白泽沉睡前的一些模糊猜测,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这办法甚至与他只见过一面的本体有关。
那还是他成年时,白泽终于弄清楚了他的根脚,特意带他去看的。
那是很大的一棵树,几可通天,没有树叶,树皮是紫色,根茎像头长角的巨牛,树下无声无影。白泽说它叫做建木,是众神往来的天梯,几乎与天地同寿。
荣岁却在心里暗暗撇嘴,觉得跟鳞片光泽漂亮的黑龙比起来,这棵笨重粗糙的大树真是差远了,一点也不好看。
不过虽然长得不太好看,关键时刻却派上了用场。几乎不需要太多思考,荣岁就已经做下了决定——他要救大家。
不管是朝夕相处如同亲人的四人,还是山顶之上他默默喜欢的神灵,哪一个他都不愿意看见他们离开。所以他最后选择了用自己去换回喜欢的人。
而上天眷顾,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在意的人都在他的身边,他喜欢的人……现在也喜欢他。
荣岁忽然笑了起来。殷烛之被他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傻笑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能在他头顶温柔的摸了摸,“有没有哪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