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但笑不语。
韦帅望远远地:“您慢走啊!慢走!”
冷迪禁不住笑出来:“是是,我立刻慢走。”
韩青把冷迪送到门口,回头笑韦帅望:“你跟上了锁的猴子似的,这缩手缩脚的。”
帅望笑。人人不都这样吗?谁工作时愿意父母大人在一边观摩啊。
韩青半晌:“这样说来,冷家魔教之战,全拜南国奸细挑唆?”
帅望沉默。
韩青良久:“我误解……”
帅望轻声:“已经不重要。”
韩青点点头。
然后冷清与冷子静就一起到了。
韦帅望客气地陪他们一会儿,就声称有事出去了。
远处一阵炮仗声,帅望微微惊一下,才想起来,过年呢。
帅望不知为何呆站在雪地里,静静看着湖中冰面上,两个大红的孩子象两只蝴蝶一样扑来扑去。
他的眼睛,少见地睁得大大的,少见地平静,好象要同这个世界静静对视,彼此看清。
他没想过,有一天韩青的存在会让他如坐针毡。以前记忆中的韩叔叔好象总能让他微笑。
现在,他的胃会抽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即不痛也没感觉,他的胃抽成一块石头状。
他的胃,就象被打怕了的小动物一样,一直缩成一团哆嗦。
帅望微微垂下眼睛,这一切会改变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就象断了瘾一样。韩青现在死了,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呢?一点也没有。
我曾经以为他比整个世界都重要,值得用别人的生命,自己的良知来救他,那不是疯了吗?
帅望笑笑,只因为那时……我需要他吗?
不知为什么,这些清平理智的念头,让他的胃部抽搐刺痛。
生命夺走你最爱的,结果就是你一生念念不忘,直到重新得到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
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得回的东西,竟然没什么感觉了。
韦帅望,你明白了吗?你想要的那个,在你孤苦无助时,张开双手扑过去,立刻得到拥抱和安慰的韩叔叔其实永远不见了。不是他变了,是你变了。
帅望有一种奇怪的平静感。
象死一般的平静感。
远处雪地细细碎碎传来脚步声。
帅望回头。芙瑶坐着小轿勿勿而过,小轿停下,芙瑶伸手摸摸帅望的脸:“脸色这么难看,一定是又同你师父谈过不愉快的事了吗?”
帅望笑:“没有啊。”
芙瑶一根手指抬起他下台:“他一定是提那件事了。”
帅望慢慢微笑,是的,被你说中了,我傻站在那儿,刹那间感觉万念俱灰,什么都没意义了。是的,被他一句是我误解你,带回到过去了。
如果你误解到要杀我的地步,信任与爱有个狗屁用啊。
所以,得了吧,你还是说,这就是我的责任的好。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用词不对之类的,不是我过敏,我只是……别提起那件事就好,每次提起来,都象是有人把我的头狠狠按进泥水里,即恶心又窒息,最神奇的是,我根本不想挣扎。
多么熟悉的感觉,我明知将死,却毫不挣扎,任由他捏碎我的喉咙,然后……
帅望笑笑:“滚去忙你的事吧。”
芙瑶拍拍他:“你就是欠揍。你师父惯着你,你就纳闷他为啥不是灯神有求必应?”
帅望沉默。
他不想同别人说,被人杀死的一刹并不只有悲哀。
那悲哀到了极点,已经变成一种喜悦,呵,实在无法忍受了,用什么方式结束都很好,很好,很好……
你可曾体验过那种极度悲哀引起的平静的看开了的洞明而虚空的喜悦?
所以,帅望常常会被这种悲哀至极的平静抓住。生活中无数小挫折小烦恼,只要你松开手,摔下去,无所谓地一笑,不再挣扎,就能得到平静。
芙瑶招招手:“来,说说。你烦恼什么?”
帅望苦笑:“没什么,我知道这不过是……”沉默一会儿:“毫无道理的恐惧。只是,我师父回来了,很多人向他倾诉。我感到恐惧。也许有些人恨我,也许有些人永远不会原谅我,也许他们会说些什么,让他再一次产生误解,我害怕。我不想让那些人同他接触,我希望他真的退出江湖。我觉得,我即懦弱又自私,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芙瑶摸摸他的头:“你师父会离开的,他不会留下来。”
帅望抬起眼睛:“什么?”
芙瑶道:“来的人越多,他越不会留下来。他是个好政客,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一定会表明,他真的已经退出江湖。”
帅望愣一会儿:“你是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