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非踩着自己的影子慢慢走着,脸上不知何时已没有任何笑容,冷冷道,“个中滋味如何,不劳尊驾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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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线照耀在纸窗上,雁非睡得正熟,只觉得身上忽然冻得厉害,迷迷糊糊的去抓被子,伸手却抓了个空。
多天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本能的一闪,闭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果不其然,下个瞬间只听哗啦水响,床上已经成了水淹泽国。
关小开左手提着被子,右手里提了个空盆,对赤脚站在地上发呆的雁非冷笑,“算你今天躲得快。”
雁非揉揉惺忪的睡眼,无奈道,“大少爷,弄湿了身体还要再换绷带,您就行行好让我一天少换几次罢,痛啊。”
关小开哼道,“晚上睡,白天还睡,睡得像头死猪似的,不这样能叫得醒你?”伸手把衣服丢过去,“快点穿起来,朱老爷子的群英山庄离这里还远的很呢。”
雁非慢吞吞的穿起衣服,叹气道,“是是。本来地方就不近,偏偏现在连马车都没有了,还得走过去……”
走到桌边抱起那五十两银子的包袱,他心痛的又叹息了几声,不甘不愿的被关小开拉了出去。
凡是在中原十三省行走江湖的豪杰,无人不知朱开南朱老爷子的赫赫声名。朱开南为人慷慨,重诺好友,凡上门求助的江湖中人均顷囊而助,一散千金而不悔,年轻时即被人赞为‘赛孟尝’,结交天下朋友无数。
今年正值五十大寿,朱开南在三个月前广发拜贴,声称要在寿筵上金盆洗手。因此,收到拜贴的门派无不欣然前往,而没有收到拜贴的江湖豪杰也大多愿意去凑个热闹。
时值正午,寿筵已经开始,群英山庄附近广设流水筵席,十里之内人声鼎沸,众多不能进场的武林人士乃至附近的平民百姓数以千计,围着流水筵席吃的不亦乐乎。
雁非捧着一盘翡翠虾球正吃到眉开眼笑时,关小开已经等到不耐烦,伸手抢过盘子往桌子上一丢,
“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误了时辰,看不到里面精彩的怎么办?”
雁非望望大亮的天色,耸耸肩道,“大白天的,我们又没有拜贴,根本混不进去嘛。”
关小开嗤了一声,“看看这是什么?”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朱红色的拜贴在雁非眼皮底下晃了晃,顿时引来周围无数艳羡眼光。
雁非讶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关小开得意的把拜贴小心收好,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出来的时候从老爹那里偷来的。”
“什么?”雁非吃惊的道,“既然你代表关家行走江湖了,你爹理应把拜贴交给你才是,为什么要偷?……啊,难道你是私自溜出家……”
关小开一把捂住雁非的嘴,把他拖到旁边去。
稍顷之后,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昂首阔步的走进山庄的朱红大门。
只听门口的管家恭声唱名道,“关小开关少侠携随侍一名,谨代表辽东关家前来祝寿。贺礼是……”
声音猛地顿住,随即咳嗽声大起。朱管家对着贺礼锦盒里半盘吃剩的翡翠虾球,直咳到满脸涨红,说不出一个字来。
混进来的某二人昂首迈入群英山庄之中,入眼果然雕梁画栋,仆人往来穿梭不息,热闹非常。
此间主人大宴宾客于校武场,凡接到拜贴的众多武林门派,大小世家,携门下弟子前来赴宴的共有数百人,分了几十桌坐下。
关小开和雁非两人走进校武场,在仆佣的引路下走到一处有空座的桌子前面坐下。关小开放眼看去,满眼都是不认识的脸孔,不由咋咋舌,伸手去拉雁非的衣袖。
雁非知道他想问什么,当即侧头附在他耳边,从主人宴席那桌开始按着顺序一个个低声介绍起来。
“你看,那个方头大耳的和尚是少林达摩院的普陀禅师。这个人脾气倒是不错,就是赌品太差,每次输了钱就满嘴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死活不让人把老本拿走。”
“旁边那个长胡子道士就是号称‘神脚无影’的武当长鸿老道。别看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自从上次欠了我二千两银子之后,以后见了面就发动他的神脚跑得无影无踪,追都追不上。”
“再旁边那个邋遢的老叫花子是丐帮的许帮主。这个人号称‘许一杯’,酒量小得出奇,偏偏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逢醉必颠,下次看到他喝酒的时候千万躲远点。你看他周围那几个人都在不停的和他说话,就是不让他有机会拿酒杯……”
关小开捂着嘴笑倒在桌上,眼睛不停的在那桌主宴席的几个人之间瞟来瞟去,不时的和雁非指指点点。看到最边角上那个人的时候,他的笑容忽然一僵,急忙用手肘推了推雁非,低声道,“你看那边穿白衣服的,不就是那个死追着你还钱的苍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