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秋无意的长睫微微颤动,睁开双眼,正对上萧初阳担忧的眼眸。
萧初阳叹道,“你身上重伤初愈,还没有好好将养几日,便被困在烟雨楼中断绝水粮,加上这几日操劳忧思,只怕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唉,这几日你就不要四处乱走了,专心养好身体才是正理。”
秋无意苦笑道,“如此情形之下,还能养的好身体么?”
萧初阳怔了半晌,苦涩的道,“还是我不好。若我把雪儿送走的时候,连你也送走就——”
话未说完,秋无意已经笑了笑,打断他道,“大哥今日怎么这么罗嗦,大不了我们兄弟死在一起便是了。”
萧初阳深深注视了他片刻,低声却坚定的道,“坚持住,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突然一拍额头,笑道,“对了,昨日他们杀了敖犬,全楼上下每人都分了一份。你昨日嫌鲜血腥气不肯喝,今日我却一定要逼你喝下去。”
秋无意微微一笑,无奈道,“不用逼了,我喝便是。”
萧初阳松了口气,笑道,“你的那份还在我这里,我这就去拿。”
过了不久,他果然拿进一个盛满鲜血的碗跨进门来,然后坐在床边,一口口的喂秋无意喝了。
秋无意一碗鲜血入腹,喉咙处火烧火燎的刺痛感好了些,皱眉道,“好腥气,喝了想吐。”
萧初阳莞尔道,“果然还是缺水,看你一碗血喝下去,人就精神多了。我那里还有一点,即使你想吐,明天也要让你再继续喝。”
望望外面天色已经不早,萧初阳陪秋无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
第二日,萧初阳依旧端了一碗血过来,坐在床边喂秋无意喝了。
秋无意注意到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不由问道,“大哥,你今日不舒服么?”
萧初阳笑而不语,收拾好碗勺便站起身来,不料身子站的急了,眼前一黑,身体猛然向前一晃,差点栽倒在秋无意身上。
秋无意急忙伸手拉住手腕稳住他的身形,松口气笑道,“大哥,怎么你也……”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他的话语遽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上一片血迹。
秋无意抬眼望去,萧初阳的衣袖原本干干净净,但自己方才拉住萧初阳手腕的那个地方,此刻却现出一大圈血迹,触目惊心。不仅如此,蜿蜒的鲜血沿着手臂此刻还在不停的滴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床铺上。
念头闪动间,秋无意的心里猛然一惊,迅疾的扣向他的手腕!
萧初阳躲了一下,但晕眩之中的人,哪里躲的过小擒拿手?反手扣住萧初阳的脉门,秋无意立刻唰的将袖口推高。
一看之下,他顿时脸色大变—
手腕上有两道深深的割痕。伤痕都很新,此刻还有血不停的从其中一道伤口渗出来。
秋无意仰起头看进萧初阳的眼瞳,道,“你给我喝的血不是敖犬那里取来的。”
他虽然强自镇定,说出这样一句肯定的话语来,但尾音却不由的微微颤抖。
他扣着萧初阳脉门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萧初阳苦笑,“敖犬的血液当日便喝的干干净净,哪里有多的剩下来?”
秋无意默然半晌,垂下眼睑道,“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
萧初阳伫立在床边,沉默的凝视着他。
下一刻,他猛然抱住了秋无意,在他耳边轻轻道,“无意,即使是我死,我也要让你活下去。”
第八章
烟雨楼被困于桃花瘴中,已是第十二日。全楼上下一片死气沉沉。
外围的苍流教众越发嚣张起来,起先是隔着大门肆意喧嚣嘲讽,这几日仿佛是有了上面的授意,时不时的用竹竿挑起几只烧熟的鸡鸭,或者是在门外烹茶饮酒,浓浓的茶香酒香远远飘进院子来,令楼中的一众干渴之人越发痛苦不堪。
一抹晨光照到脸上的时候,萧初阳自睡梦中倏然醒觉。他缓缓侧过头去,见秋无意埋在枕头里犹自熟睡未醒,不由忍俊不禁。
多少年了,无意喜欢趴着睡的习惯还没改过来。
昨夜两人直聊到四更天,现在想来,所讲的其实全都是一些过往的琐碎小事,若是让鸿熙知道了,定然要嘲笑他们两人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想到鸿熙平素的嘲笑口吻,萧初阳忍不住摇头叹气。
若不是昨夜聊起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记住如此多的细节小事。有些事连无意都忘记了,偏偏他还记着,一件件的细细数出来,提起一些两人都有份的糗事,不禁相对大笑。
这些年来,每逢惊涛骇浪,艰难苦痛之时,幸好都有他伴在身边。
萧初阳含笑注视着秋无意沉睡中的秀气容颜。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眸中已满是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