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素小养成的习性,愈发怒面上越是沉着,当下向前踱了两步,缓缓道:“我是来捉贼的。叶大人也是么?”
叶长风见端王神色平和双眼却露出狠色,心下暗自警惕:“王爷见笑,下官一无武艺二无智谋,只不过出来洗沐,并无捉贼的心。”
“你当然没有。”端王浅笑着,一步步逼近叶长风,火把飒飒,令他高大的身影愈加威猛骇人,“你有的,只不过是同反贼勾三搭四,眉目传情的心!”
已近至叶长风身旁,一伸手扯落衣带,咬牙道:“这是什么?嗯?连衣衫都互褪了,腰带也都尽换了!在这荒山野岭就迫不及待地做那勾当,你们两个还真是露水鸳鸯情热之至——你荒淫无耻!”
叶长风脸上已毫无血色,惨白一片。火光下他见着这条衣带,果然不是自已的,料想是方才无意中换错,此际再无言可辩。叶长风君子心性,不愿伪辞抵赖,说自已没见过唐悦,却更不能直认,虽见过唐悦,但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终了只能默默低头,承受端王多般诛心之责。
端王见叶长风不作声,误以为他是默认,心中更怒,又夹着说不出的愤恨妒妬,终于不能自已,挥手一掌便掴了出去:“贱货!”准准打在叶长风右脸上,用力之猛,瞬间便在那白晳的肌肤上留下五道高起的红印。
从未见过端王如此盛怒,被打的一方是官镇一州的知府,且又骂出那许多恶毒的话来,所有的兵士都骇得呆了,大气也不敢透,屏住呼吸听他们的首领大发雷霆。
叶长风被大力掴中,趄趔了两下,才勉强站稳,面上火辣辣地痛,更痛的却是在心里,端王的话就象一把把锐刀,刺得他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整个身子都已起了微微的颤抖,叶长风不觉地向后退去,却一把被端王揪住,耳边的侮辱还在继续:“……想不到你堂堂知府盛名学士竟如此淫荡,在我身下叫成那个样子还不足够,半夜里还要溜出营外找男人,想被上就说一声,我这帐下倒还有——”
“住口!”叶长风再也忍无可忍,一声大喝,止住端王所有的污言蔑语。
夜色浓黑,火把在风里颤动,兵士们面上毫无表情,一如庙里的泥胎木塑,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数只不知名的小虫发出织织的声响。
什么天下,什么家国!叶长风的眼光缓缓落到端王面上,目中凄苦无限,竟连端王也为之一憟。
想说什么,怔怔半晌,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突如其来喉中一甜,原来是气逆伤络,一口血就此喷了出来,幸亏及时以衣袖掩了,却还是淋淋漓漓洒出了几点鲜红。
叶长风低头看了看血痕,忽然抬头凄然一笑,曼声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吟声中挥挥袖,自顾转身离去,众军士不得军令,也不敢拦阻,而有权下令的人,却已经呆住了。
端王心中隐隐约约知道,似乎有些什么,已经再不回来了,叶长风原先对自已还存了一分敬重,两人也曾笑语相向纵论国事,此后这分温馨,只怕不会再有了,自已纵然能强行占有他的身子,却不会再碰触到他的心——全然忘了,他原来的本意是要折辱叶长风。
第24章
叶长风拂袖而去的身影融入暗夜中,消失不见。
端王脸色阴晴不定,下面更无一人敢多话,好一会儿,端王才咬牙举起手,声音象是从齿缝里迸出一般:“好得很,我大营近侧任由反贼窥伺来去一无所察——我竟不知道,我养的是一群人,还是一群废物!传话下去,今日左营的巡逻哨监察失职,每人四十军棍惩戒!”
听端王给出处罚,众人原本忐忑的心反而放了下来。从未见过端王有过这般盛怒失态,真个有如雷霆万钓,还不定要怎样发落有关人员,及至现在,见只不过是小小四十军棍,都暗暗松了口气,连被罚的哨卫也个个目露感激。
其实此地离大营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何况唐悦是何等身手,岂是寻常人能觉察,硬要责怪到哨卫身上,多少已有个迁怒的意气在里。但军法从严,众人又只求端王息怒,这些枝叶末节也无人理论。
陶威是端王近卫统领,亲信过逾常人,见气氛僵硬,多数人都拿眼偷瞧着自已,只得大着胆子,出列回禀:“王爷息怒。象唐悦那样的高手,天下也只不过几个,何况他总是孤掌难鸣,明日我们巡营哨卫再加两倍便是。唐悦此时应还没远离,请王爷准我带人去搜。”
端王哼了一声,怒火渐敛:“唐悦的身手我知道,你们也没人能追上。仔细搜一下近处山林,瞧瞧有无什么蜘丝马迹,倒是真的。陶威,你带一半近卫去,莫要分散,有事放烟花,天亮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