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离的心中似被针刺了一下,是啊,人家只是念旧,前来探望老友而已。淡淡一笑:“月公子言重。只不过下次记得要从前门进,免得我有所误会。”
定定地看着他,月天心突然叹了口气:“从前门进,我还能看得见你么?你敢说天香楼那次,你没有从窗户中偷偷溜走?还有在十二桥,你连水遁也使了出来——”明亮的眼睛里有些感伤,“离,你为何要躲我?”
“你又为何定要寻我?”火离针锋相对,回问过去。一句话出口,室内顿时沉默了下来,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在空中回荡。
往事如烟,缓慢地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升起。心中都各有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又全数吞了回去。
他——有没有在岁月里改变心意?
经得住艰险的激情,经不经得住平淡的冲洗?
他——是否还在怜悯着自已?
他可知,自已宁愿面对天下人的指责,也不愿承受他的同情?
…………
平静的空中暗暗弥漫着极翻涌的张力,不知过了多久,月天心终于开口,声音轻如梦幻:“你还在怪我么?”
“没有。”火离短短地答了两个字。空气中又复沉寂。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过如此。
“我……我胸口好痛。”月天心轻轻地道。
只当是被自已方才击伤所致,火离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语声中是自已也未觉察的关切:“伤着了么?让我看看。”
月天心柔顺地任他拉过,有力的手掌在自已胸前推拿按揉,不知不觉间,已顺势倚在了他的怀里,眸光如雾,低低叹道:“不是伤,是心痛,不过,看到你这样……关心我,已经不痛了……”
火离的手臂一僵,欲再放开,却被怀中人反手抱住,脱身不得。
“天心……放手……”被他这一抱,火离全身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沉声提醒道,“帝乙木若是看到,会找我拼命的。”
“不会。”月天心将脸埋在火离的肩窝里,轻笑道,“是帝赶我来找你的……他突然很想看看江南的柳丝桃花、玉腕当垆,可又怕越界会被你的火门追杀,所以,要我来给他讨张请贴……还有,我的酒量太差,帝的那坛数百年状元红总藏着不肯开,说要见到你才成……”
火离心中一阵激动。这番话的意思,就算是呆子也听得出来,可是,唉,你们又何必如此苦心,我从来就未觉得你们亏欠我许多。
面上却什么也不露,只是冷淡道:“多谢你们记挂,日后若有空,我会去的。”
拒人千里之意,在话里呼之欲出。才说完,便觉出怀里的身子一颤,月天心抬起头,盈盈美目中竟满是凄伤,幽幽道:“你……你当真……”黯然又垂下头,“我……”轻轻只说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
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天心,火离暗暗心惊,那眸中清冷出尘的淡泊呢,为何全化作了情丝缠绕的幽怨?莫非……天心他当真也爱上了自已?
胸口怦然一跳,随即将这妄念甩去,火离啊火离,你可千万莫想歪了,别人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只是可怜你,你可千万莫自作多情。有心将怀里的人推开,奈何双手却似自有主张,再也不肯稍动。
月天心咬着唇,突然一抬头,似是下定了决心,蓦地吻住了火离。四片唇相接的刹那,两人均是一震,紧接着都沉迷在对方的滋味里,唇舌不自觉地纠缠相绕得更深。
光线已完全黯淡下来。暗室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良久,月天心的唇才象是刚从什么上移开一样,含糊地道:“你……你还敢说你心里面没我,要赶我走么?”
还能骗谁呢?火离苦笑,自已这年余来,对他又何曾稍有忘怀,“天心,我知道你觉得歉疚,可是,当真不需要……”
正想将心中之言全数道出,怀中人突然一顿:“……歉疚?”
“……不是么?”火离心中有些伤痛,却还是决定趁此时机将话全都说开,“从一开始便是我纠缠着你,你从未对我动过心……我知道你见我为你受伤,心有不安,定要补偿于我,可是当真不必……”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怀中的人似乎在喃喃说些什么,火离俯下头,正想听个清楚,身子突地一麻,却是又被那人点住软穴,耳畔传来那人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恨恨而道的声音:“……躲了我这么久,原来就为了这个……害得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歉疚……”
楼上的房间不多,寥寥几间,除了书房、花厅外便是卧室,家居也只简简单单几样,很可看得出主人平素过的是怎样清淡禁欲的日子。虽然夜幕已垂,烛火未燃,月天心仗着一双锐眼,还是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一张不算软的木床,将火离的身躯往上一丢,冷笑道:“歉疚我会对你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