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一回头,却见新郎官的身体已倒在地上,一个模糊的影子也从破损不堪的身体上飘了起来——这才是阿德的真正面目!阿德的魂魄,却也没有了刚刚的戾气,他浮在半空之中,恭恭敬敬地对着司祈施礼道:“大人……”
“你认得我?”司祈这下倒是讶然。
他这么一问,阿德也十分惊讶,他盯着司祈半晌道:“大人……您不记得了?”
“正是。”司祈点头,“我除了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怎会如此,大人您是……”阿德方要说时,忽然间从那具七孔流血的身体上弹出另一个影子,朝着阿德挥拳便打。
“贺松!”阿德方叫了一声,便被那影子打倒在地。
“那是……贺松的魂魄?他怎么也……?”贾若梦大惊。
“他为阿德所化的厉鬼俯身,阳寿已尽了。”司祈淡淡道。
贺松一边挥拳打向阿德,一边怒骂道:“你有什么怨气,为何要出在慧儿身上!?你为何要杀她?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能忍心下手!”
两人魂魄纠缠在一起,渐渐的,一团黑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出来,不知不觉间已将那两个魂魄包裹起来。阿德与贺松二魂打得你来我往,黑气越发浓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若梦只能抓着司祈的衣袖低声叫道。
司祈的声音听来冷冷的,却又带着一分说不出的嘲弄:“两人的怨气不能化解,是以越发重了。呵呵,不妨打得再热闹些,又是一顿美餐!”
贾若梦没有听清司祈后面半句话,正要问时,忽然听得阿德与贺松齐齐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叫声,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贾若梦半晌才敢抬起头来,却见除了地上倒着的贺松、文慧的尸体与重伤的贺宪外,屋内已是恢复如常。
“等……等一下!”贾若梦惊讶地看着司祈道:“那,那两个怨魂呢?”
“吃了。”司祈淡淡答道。
吃了?!
贾若梦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她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司祈,迟疑道:“吃……吃了?你……你会食鬼?”
司祈没有做声,但也算是默认了。
贾若梦大惊失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食鬼之术?”
食鬼之术据说早已失传,她万万料不到这世上还有人会!果然自己在家里就是井底之蛙,只知道自家那几个厉害角色,岂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一厢胡思乱想,贾若梦回过神来问道:“那……那贺宪怎么办?”
司祈看着昏倒在地的贺宪,叹气道:“他觊觎文班主家产,硬要自己儿子娶文班主的女儿,还令人打死阿德,也是应有此报。”
“咦?你怎么知道?”贾若梦瞠目道,“那……那这个人呢?”她一指一旁的贺松。
“他对文慧倒是一片痴情,并不知道贺宪私下里做过的坏事,怎奈文慧的意中人并不是他。阿德的怨灵能附身在他身上,也是因为两个男人之间有此共同之处,极易产生共鸣。殊不知爱人之心竟成怨灵趁虚而入的借口,实在令人扼腕惋惜。”
“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贾若梦追问道,“那个什么阿德又是谁?”
“他自小便在戏班里长大,是这班子里头名小生,和文慧也是青梅竹马。怎奈文班主不欲女儿嫁于戏子,文慧不能违抗父亲,又不想阿德伤心,便找了借口把阿德赶出戏班,只盼他走得远了,便断了这相思。谁想阿德伤心之下,向贺宪求情却被毒打致死,一腔怨恨无数发泄,才化成了厉鬼……”陆仁贾侃侃道来。
“阿德和文慧,两个相爱之人遭此横祸,以至于阴阳两隔,生离死别,固然悲痛万分。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亲如父子,近如夫妇,也难得终身相守。万法无常,爱别离之苦,是谁也无可避免的。可是,阿德的冤魂竟然由爱生恨,他向贺宪索命尚且可以理解,可是连心爱之人也痛下杀手,更波及无辜的贺松,实在无法原谅……”贾若梦不无心痛地说道,脸上露出悲戚之色。
“咦?我还以为你会像遇到独角巨魔时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同情一气。想不到竟然产生如此高境界的领悟……”司祈看着她悲伤的表情,虽然感到不忍却又掩饰不住的赞赏。“有爱则痴,痴而贪,贪则嗔。此乃凡人三毒,因此爱别离也是人生一苦,无可回避。”
“可是,真正伟大的爱情并不是霸占和独享,而是为成全所爱之人隐忍牺牲。即使无法朝夕相对,只要心意相通,天涯亦成咫尺啊……像他们现在这样,两败俱伤,白白损耗了三条性命,除了让人感慨一声无奈以外,又得到些什么呢?”贾若梦喃喃低语,说话间已经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