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我会耍点小聪明混饭吃,比如在客栈里点了满满一桌酒,看到有面目不和善的人走进来,我会过去很亲昵的假装认错人,拉他们过来一起吃。他们大多数会偷笑着过来吃,我吃饱后就会找借口开溜。这种方法十次有八次会成功,失败的话我就会被小二狠狠扔到门外,不过通常不会挨打。
又或者我会跑到赌坊里,跟掌柜的借五个铜钱,在一群赌鬼里看一段时间,然后找到最倒霉总是输的那个,跟他押相反的大小。他要是押小,我就押大,他押大,我就押小。十局下来,总会赢上九局。在赌坊里待一个下午,我已经赢了很多钱,然后连本带利还二十个铜板给掌柜,剩下的钱可以让我美美的吃上几顿。
要是实在弄不到本钱,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叫花子,然后坐在热闹的集市里,运气好一个上午会有几个铜板。我并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绿木叔公说,凡间有云,拿得起,放得下。对灵兽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绿木叔公很少对我说不能那样做,不能这样做,只要我做的不是很过分,他总是会在我做完一件事之后再跟我说几句禅学。
有时候习惯了人的身体,反而觉得人的双手比兽爪更好用,除了爬树不太利索,吃东西和拿东西都很方便。现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一般都是人的模样。
东海已经到了。
虽然在海上航行了有十天,但是我的精神还很不错。找了间客栈吃完饭,傍晚又坐船往南海驶去。
不知为何,越靠近南海,我的心就越感到不安,起先还以为我多年未犯的晕船病又犯了,但是那种感觉又不太像。我蜷在甲板上,看着幽静皎洁的明月发愣。北海里有个传说,说月亮上住着一个仙女和一只兔子,还有一个总是在砍桂花树的男子。我对仙女和男子都没有兴趣,倒是好奇那只兔子。住在如雪的月亮上,应该很幸福,可以每天都抱着月亮。
“无双。”绿木叔公坐了下来,“吃点东西。”
“嗯。”我快速的坐了起来,拿过他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清甜得很。我看了看他手上的那只飘着香味的大鹅腿,问道,“家里人知道我要回去吗?”
“不知道。不过你娘知道你会在什么日子回去。”
“我娘一定很疼我。”我把果子啃完,连核也一起吞了进去。果子的味道很清淡,不过我很喜欢。我从来不吃肉,虽然绿木叔公也奇怪一只狐狸竟然不吃肉,但是他还是很赞同我这个习惯。因为如果以后碰到灵怪,或许也不会对它们产生想吃的念头。
我对肉还是很敏感的,闻到肉的味道我也会忍不住咽口水,但是当它们真正摆到我面前时,我却忍不住抗拒。
绿木叔公吃完那只鹅腿,又啃了两个果子,才叮嘱道:“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丢了你手上的链子。”
我眨了眨眼,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骨头链子。透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有种说不出的静谧。这骨头链子一共有十九颗,每一颗都很均匀,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它就已经在我手腕上了,而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取不下来。
绿木叔公说它叫锁灵链,不许我丢了它,我只好一直戴在手上,白天的时候看它会觉得很奇怪,毕竟它是一堆骨头拼凑成的,但是晚上的时候却很好看,因为会泛着青光。
不过在人间的时候,我为了要藏起它不让人看见,就得总是穿上长长袖子的衣服,免得被凡人看到而产生恐慌,我可不要被当成怪物那样。
但是我还是蛮喜欢这链子的,因为这是我失去记忆前唯一留下来并跟随我一起去北海的东西。我曾经想过我受伤之前是怎样的人,问叔公,他就说一句跟现在没区别。问了两遍都是这个回答,我也就懒得问了。
船已经行驶了五天了,再过五天,我就站在南海的大门前了。
我在那里居住了八百多年,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我有朋友吗?
在北海我是不能交朋友的,因为不能长久。我不能让自己的容貌跟随凡人的年龄来变化,曾经很喜欢一个小女孩,总是带着她一起玩,十年后,她的个子跟我一样高了,我却还是那个样子,最后也只能在她狐疑的眼神下离开。我还为此闷闷不乐了许久。
杀生会有罪孽,将来死后会入地狱的。
这是老住持说的,虽然听起来更像是唬人的,不过我还是相信杀生是不好的,就连踩死一只蚂蚁,也是罪过。
这天我还在船舱里睡着,就听见船夫进来:“到了。”
船夫是个东海人,他自然知道我们不是凡人,他也不能进去,载我们到了海门,收了银两,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