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在咱死之前,说什么也得再见见咱那死老娘,问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治自己的毒——朱灰灰嘴上撂狠话,却也知道,如果枫雪色一力维护晨暮晚,自己连她一根头发都捞不到,何况咬她的肉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还是再去找找老娘比较靠谱。
从老娘又想到晨先生和晚夫人,心里更觉得伤心。先生和夫人是好人,可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虽然生了自己,却没有养过,他们其实只是暮姑娘的爹娘而已!
正在沮丧伤心的时候,忽觉颈上一凉,似乎觉得有人在自己的颈子后面吹了一口气,她猛然回过头去。
然而身后只见怪石嶙峋,此外什么都没有。
朱灰灰摸摸颈子,手放下来的时候,指间夹着一片白色的夕颜花瓣,于是伸足在花花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叛徒,走啦!”
既然眼睛决定不回隐灵岛讨人嫌,于是一人一猪,一前一后,向着枫雪色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还没有走出多远,颈后又是一凉。
这段日子以来,朱灰灰出生入死,早已锻炼得极为机警,心中已不知不对,足下用力,“嗖”的一声向前窜去,花花撒了欢似的跟着她跑。
一连奔出二里多地,听不到有什么动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朱灰灰回头望了一眼,但见松岗冷月,寂静无人。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笑自己胆子太小。抓了抓头发,回过身来方要续行,突然呆住——
前方一块巨岩上,一人如鹰般踞立,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月光之下,一双眼睛寒光流转,杀机森然。
朱灰灰心里一沉,第一个反应就是撒腿就跑,第二个反应就是大喊救命,第三个反应就是趴在地上装死,第四个反应就是没骨气地求饶……
一瞬间,她的心里千回百转,想了无数的点子,却没有一个来得及实施,纤细的脖子已然落入那黑衣人的掌握之中。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朱灰灰惊恐地望着那人的眼睛,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粗糙的手指在她的喉咙上轻轻按着,冷酷的眼中寒光爆涨,手指往回一收。
朱灰灰只觉喉间一紧,血液上涌,打闹嗡嗡直响,她大力挣扎,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我认得你……”
捏着她喉咙的手突然停住。
朱灰灰两只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用力扳开,感觉对方的手松了一些,急忙大力地呼吸。
那人本来是等她说话的,却只见她喘气,便觉不耐烦起来,手指紧了一紧。
朱灰灰忙道:“别……别……”她一到着急的时候,心思便转得特别快,想道:他会停手,是因为自己说认得他,可是自己只是看着他熟悉而已,却认不得他究竟是谁……
她一只手用力抓着对方的手臂,勉强在脸上堆出笑容,道:“您、您别冲动啊!咱们……好歹也是熟人了……”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探出去。
那莪武功虽高,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又没有想到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动手动脚,出其不意之下,竟然被她抓下面巾。
朱灰灰看着蒙面巾下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无比惊骇:“你……是你……果然是你……”
那人目露凶光,捏着她颈子的五指突然用力收紧。
朱灰灰只觉喉间剧痛,仿佛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格格”的声音。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只是模糊地想:我为什么会说,“果然是你”,而非“竟然是你”?
江湖天很晴Ⅱ19
暗蓝的天际,圆月当空,月色如水。
朱流玥站在莲池边,沐浴着月光,痴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莲花开得正浓。
月光下,水波里,满满的都是幽深的蓝,清冷的蓝。
这是一种奇异的莲花。
蓝色的莲花池。
寻常的莲,夜晚时会闭合花瓣,仿佛睡去。而这种莲,在白天的时候,看上去和其他各类的莲没什么区别,但到了夜晚,整片水域便成了它独自绽放的舞台,愈到夜深,开得愈艳。
那是一种孤独到极点、妖艳到极点的艳,开起来便不顾一切,仿佛在用一生的时间,去换这一刻的辉煌。它的生命极短暂,从绽苞到凋零,也不过是从午夜到黎明的距离而已——明天还会开花,却已不是昨夜的那一朵。
流玥怜惜地抚着一朵莲的柔嫩花瓣。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这种难以分清是圣洁还是妖异的花朵极为有缘.
比如,他和它们同样的寂寞,同样的短暂,同样在夜里盛开,同样一旦绽开便没有退路。
比如他和它们在美丽洁净的外表下,掩藏着——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