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桌上的汤碗,里面的药汁已经凉了,可是她仍然喝了两口,然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药液很苦,一如她刺客的心情。
“暮姑娘。”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晨暮晚在自怜自伤中拉了回来,她蓦地回头,但见修竹只侧,枫雪色衣袂翩然。
“枫……枫公子”
他……他是来看自己的?晨暮晚一阵惊喜,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去。一眼瞥见枫雪色身后探出来的一颗乱蓬蓬的大头,心情又黯然下去。
朱灰灰左臂弯里,抱着大束的栀子花,右手牵着枫雪色的手:“大侠,走这边!”拉着他踏过短桥。
两人很快便来到晨暮晚的身边。
朱灰灰笑嘻嘻地将怀里的栀子花,递给晨暮晚:“暮姑娘,这些花送给你!”
晨暮晚接过花儿:“谢谢你,朱姑娘。”
枫雪色微笑道:“暮姑娘,尸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晨暮晚回答,停了停,又道:“谢谢枫雪色关心!”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无言了。
枫雪色虽然尊重晨暮晚,但他一向不擅长与女性打交道,因此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晨暮晚倒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朱灰灰便在眼前,瞪着两只大眼左看右看,她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良久,枫雪色终于找到话题:“暮姑娘,如果你同意,琴调、疏影和冯先生,便葬在这隐灵岛如何?”这样的季节,尸体是没法长途送回故土或者悲空谷的。
晨暮晚眼圈一红,轻轻点点头:“有劳枫公子了!”
“暮姑娘不要客气。”
这话说完,两人又没词了。
又过来一会儿,晨暮晚想起一个话题:“枫公子,俞、戚两位将军的家人目前有没有下落?”
枫雪色道:“暂时没有。”
现在,不仅仅是朱流玥在苦苦追寻风间夜和两位将军的家人,枫雪城和炽焰天、深冰界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此外还令派精锐,去东南沿海协助方渐舞和接天水屿守卫海防……唉!这么紧要的关头,偏偏他,西野炎和燕深寒却带伤难行……
枫雪色道:“暮姑娘,你说过,如果下次再看到风间夜,便可以认出他来?”
晨暮晚脸上微微一红:“我只是吓一吓人而已。”
枫雪色“哦”了一声,还没有说话,朱灰灰却笑了起来——她听他们说话,都听得快睡着了,总算听到一句有意思的。
枫雪色听到她的闷笑声,问道:“灰灰,你笑什么?”
朱灰灰呵呵笑:“我以为,这世界上就我这样的人会吹牛,原来,暮姑娘吹得比我还厉害……唔唔唔……”
枫雪色紧紧捂住朱灰灰的嘴,假装没有听到,把话题岔开:“暮姑娘,唤丫环过来,将栀子花插起来吧。”心中无比后悔,他早知道这坏蛋嘴里是吐不出什么象牙的,偏偏还要问她……
晨暮晚一张本来白如瓷的脸,早已变得通红,定定神,才道:“好!”转身寻丫环去了。
听到她走进房内,枫雪色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训斥道:“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暮姑娘会生气的。”
朱灰灰好委屈:“我又没说错!”
枫雪色道:“暮姑娘那不叫吹牛,那叫——策略!”
暮姑娘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他与风间夜准备过招的时候,她那样说,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神吧?唉!跟这丫头说她也不懂,只会胡搅蛮缠……
朱灰灰不服气:“如果这叫策略,那我岂不是经常要‘策略策略’了?”
远远地,有清晰而细微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傻孩子!那种凭借心跳和脉搏的频率来分辨人的方法,需要极为敏锐的感觉和淳厚的内力为基础,暮姑娘不谙武功,然后能会?”
“咦,流玥兄!”朱灰灰东张西望。
枫雪色唇上的笑容忽然凝住,停了片刻,才扳着朱灰灰的头朝向左侧偏西的方向:“在那里!”
短桥的尽头,朱流玥杏袍缓带,披着满身夕阳,手中折扇轻摇,正款步而来,看上去无比的高贵雅致、风流倜傥。
朱灰灰招招手,笑嘻嘻地打招呼:“流玥兄!”一霎间,朱流玥已经移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道:“朱姑娘!”
朱灰灰指指屋子:“暮姑娘在里面。”她以为朱流玥也是来看晨暮晚的。
朱流玥笑容如水:“我不是来看暮姑娘的,我是来和你们告辞的。”
“告辞?”朱灰灰一呆,“你要走?去哪儿?”
“我好远一些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朱灰灰失望地“哦”了一声,心里好生舍不得。她虽然一向没心没肺,但也知道朱流玥对自己极好,大侠还常常教训她吓唬她,可是流玥从来没说过她一个字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