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灰灰嘀咕道:“你最初可没这样的好心眼,那时是当真要砍的!”
“什么?”
“没什么!”朱灰灰立刻道,“那么,我天一亮就走,也行吗?”
“行。”
“真的行?”
枫雪色轻一点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来着?”
很多次啊!你老说砍我的头、砍我的腿,不是到现在一直都没砍嘛!朱灰灰心里说。
“你明天要走吗?”枫雪色问道。未脱险境,她一个人走会很危险,而且腿又伤了,可是——跟着自己一样的危险……
“当然不走啊!”朱灰灰理所当然地道,“我要把你送回家才能走!”
枫雪色微微一怔:“送我到家?”
“是啊!我返回山洞找你的时候,就已经发过誓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一直送你回到家!”朱灰灰道,“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你这样的人,长着一张挨骗的脸,何况现在眼睛又看不见了。我虽然武功不行,可是聪明得很呢,好歹也能保护照顾你一下,要是有人骗你,有我在就别想得逞!”
枫雪色听她说自己“长着一张挨骗的脸”,有点啼笑皆非。然而,他的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感动——他纵横江湖多年,所向披靡,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保护照顾他呢,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麻烦精、小饭桶!
也许,这句话在他意气风发、笑傲江湖的时候,只会一笑置之。但现在,眼前一片漆黑、前途一片茫然,她的话却令他的心变得一场柔软……
手中犹有那小爪子残余的温软,是那双黑黑的小爪子牵着他在黑蒙蒙的世界里,无惧地前行;背上也还留有她身体的重量,是她伏在他的背上,做他的眼睛,与他一起杀入敌阵,毫不畏死……
原来,他,竟然这么信任她……
枫雪色怔怔出了半天神,忽然自嘲地一笑:看来,不论平时自诩多硬的硬汉,在病困中的时候,都有软弱的时候。
“灰灰,你想不想跟我去枫雪城?”
回答他的,是轻微平稳的呼吸声,没心没肺的朱灰灰已然沉沉睡去。
枫雪色沉默片刻,将手覆在她的额上,掌间一片清凉,烧真的已经退了。
这孩子体质实在特殊,似乎什么病、什么毒都侵入不了。
他微微笑了一下,摸索着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盘膝坐在床边,深深地呼吸,缓缓地吐气,经脉里内息充盈……
朱灰灰悄悄张开一只眼睛,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一向简单快乐的心,变得乱乱的,怔怔地想了半天,终于阖上双目,真正地睡着了。
檐外,密雨绵绵,空阶滴到天明……
“朱灰灰!”
“小的在!”
“下次不可以在我和敌人动手的时候,往人家脸上扔石灰!”
“是,大侠!”好吧,反正我怀里还揣着好几包面粉、姜粉、花椒粉呢!
“大侠,今天这批敌人太笨了!”
“怎么?”
“他们明明知道打不过,还拼了命往前冲,我看,他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自杀的!”
“呵呵!”
“要是我啊,至少有一百种法子害你,还用这么费事!”
“你说来听听。”
“比如,我看到井的时候,就领着你直直走过去;比如,我在饭里放蟑螂;比如,我在你睡的床上放钉子;比如,我偷偷把你的衣服弄坏,让你走在街上的时候掉下来……”
枫雪色确实服了!这些坏招,他真的一个都躲不过去!可是话说回来了,全天下除了自己背上这个泼皮,谁能想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阴招来?
他忍不住重重地在她臀部拍了一巴掌,打定了主意以后对这小人要多加提防!
“干吗发脾气,人家只是打比方嘛!”
“不要吵,又有敌人来了!”
“啊,我看到了!在离位方向,距离我们约有三十丈。”
“把你的石灰收起来!再乱扔,我砍你的手!”一团电光,裹着两道人影冲向了敌人……
岳阳古称巴陵,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城中最有名的地方,则为岳阳楼,昔年范仲淹《岳阳楼记》,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唱千古。
正是午后时分,平时熙熙攘攘的岳阳楼,此刻却安静得很。许多客人想要上楼游览,但到了楼门前,便被四名挎刀的侍卫拦了下来,有知道的人偷偷告诉游客,岳阳楼今天被一位贵客包下来了,想游览还是改日吧!
岳阳楼上,有一位轻裘缓带的男子,正倚栏远眺。
从洞庭湖上来的风,吹动他的淡黄色衫子,衣袂飘扬,望之如在画中。
他的身后,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在聚精会神地泡着一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