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宇眯缝了一下眼睛,猛地转过身,手一把掐在了黑影的脖子上,黑影的后半句话被生生掐在了嗓子里。孟凡宇一把扯下了黑影遮住大半个脸的宽大帽子,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连嘴唇都是灰色的,看上去没有一丝活气。
这张脸上表情有些痛苦,似乎不能忍受被暴露在空气当中,皮肤上冒出了丝丝黑烟,像是从内部被点燃了,他大张着嘴,却不能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我自己走的,”孟凡宇眼中闪着寒光,“他站在我这边,或是站在对面,我都只要那一个结果,好一点的,不过是他还能继续活着,而我们,最后都要归于虚无,这不是你刺激我一下就能改变的。”
孟凡宇松开手,黑影像一件空着的衣服一样飘落着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
“这些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当初你找我,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孟凡宇弹了弹烟灰。
“早就看出来了,从你把我变成这样的那一天开始。”黑影还是伏在地上,声音更加干涩了。
“是你告诉我的,”孟凡宇夹着烟笑了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无论如何也要做到,无论代价……你只是其中一个代价。”
“我该庆幸找了你,还是该后悔,你个冷血的……”
“你错了,”孟凡宇在黑影身边蹲下,“冷血的是你,你毁了我的生活,哪怕只是假象,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有我想去解脱的人,不惜任何代价,我不会让他们一直活在轮回之间。”
“嘿嘿嘿嘿……”黑影一阵尖锐的笑声传出来,“他们恨你,恨你,你最后会发现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然后你会化成灰,化成灰……”
“没所谓,我没所谓,你太不了解我了。”孟凡宇站起来,走到窗边,他是真的没所谓,恨还是爱,无非都是纠缠着的过去,他早就斩断了,不管所谓的爱恨有多深,越是执着越是走不出来。
孟凡宇看着罩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上空的黑色夜空,连星星都看不到了,就快了吧,已经太久了,大家都没有时间了。
“陆远,陆远……”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同时还有人在轻轻拍打他的脸。陆远觉得自己很累,他不想睁开眼,就想这样一辈子睡过去。
无数杂乱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交错着从他眼着闪过,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但那分明是他的记忆,都是他的。
柔和的黄色光芒亮起的那一瞬间。
苏墨向他抬起左手的那一瞬间。
“出来。”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是彭安邦满脸大汗的脸,写满了担心与焦急。
“我的天啊,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彭安邦喊了起来。
“没事,”陆远轻声说了一句,慢慢坐起身来,看到了满天的夜光,“这是在哪?”
“原地!就在我们看戏的那里……”彭安邦扶着他。
“人呢?”陆远挣扎着站起来,发现似乎已经是深夜了,周围一片寂然,没有人,没有戏台,没有苏墨,空荡荡的一块空地。
“不知道,你晕过去之后,那东西就没亮光了,”彭安邦指了指他胸口,“然后又回到冥障的状态了……后面我就不太记得清,反正我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已经到现在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刚才没有脉搏……”
“什么?”陆远迅速扣住自己的手腕。
“是刚才,刚才,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死在这,我后半辈子就说不清了。”彭安邦帮他拍着身上的泥土。
陆远沉默着看看四周,又低头摸摸吊坠,还在。
“离开这里。”陆远简单地说完就向村子中的那条路走去,脚上还有些发虚,但他没有停下。
彭安邦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村子里看起来很平静,屋子里亮着灯,路边三三两两的人摇着扇子坐在一块聊天。
“去问问,刚搭的戏台……”陆远看到有人,停下脚步。
彭安邦没等他说完就向着人走去了,他也有同样的急切的疑问:“大叔,我想问问,你们今天晚上看戏了吗?”
“看戏?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没有啊,明天晚上才有。”摇着扇子的老头愣了一下回答。
“明……天?”彭安邦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哪里来的啊?跑到我们乡下来看戏啊……”
“大叔,你们请的戏班,带班的,姓什么?”彭安邦追问。
“姓王啊,我们都请过他好几次了,他们不错的,在我们这一边挺有名的,你们想听,就明天晚上来吧。”
彭安邦还想再问,陆远拍拍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