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可以选择结束的。
李梓终于颤声问:“他们呢?”
我回答:“被收割了。”
李梓哆哆嗦嗦地怒吼:“收割?那是什么意思?”
我笑:“你听到了,我失去了一些质量与能量,就是这个意思。”
李梓问:“他们被抓走,做什么用?”
我说:“实验室的小白鼠做什么用?测试,检验。”
李梓不寒而栗:“测试?”
“测试极限状态下的反应。”
李梓不会说话了:“极限状态下……”
我说:“只是心理上的,生理上的一经扫描就清楚了。”
李梓再一次重复:“心理?”
我笑起来:“对,比如,让你一次次重回车祸现场,一次次看你妻子死去,观测你的心理崩溃极限……”
李梓惨白着脸,半晌,惨叫:“抹掉我,抹掉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惨笑,与惨淡的半透明李梓面面相觑。
良久,李梓轻声:“你一直,在他们的控制下?”
我点头。
李梓道:“你一直,在逃亡?没有自己的生活,甚至,不能保持自己的性格,你的情绪与感受,都不是你自己的?”
我惨白地,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我同李梓相知甚深,我完整地拷贝了他,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李梓轻声:“如果你不能保持自我,你怎么能算存在着?”
我笑,我点头,我明白。
李梓伸手:“你已经逃了几千年,你应该知道,只有死亡可以真真正正,永远地逃开他们!”
我轻轻关掉计算机,计算机有存在感,听到这种对话,会阻止我们。
李梓问:“你知道杀死自己的办法?”
我知道:“与反物质结合,放一场烟火。”
李梓沉默一会儿看看蓝色的天空:“死前,可以带我去看看太空吗”
我点头,手动点火发射,发动得太快,磁场作用不够均匀,一根手指无声地飞出飞船外,专门等着捕捉宇宙粒子的地球学者们,今天可有收获了。
3,谋杀正本
无限的太空啊。
李梓问我:“最远能飞多远?”
我微笑:“你还是怕伤到你的同类吗?”
李梓沉默。
地球人是无比奇怪的种类,这样激动,这样愤怒,这样轻易言死,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临死却要想着别伤到自己的同类。没事时他们内斗得恨不得把同类咬死,这会儿又圣洁得天使似的,我真是没法理解他们,这一切好象全是他们叫做情绪的东西在做怪。
李梓看我一眼,象是怕我反悔,我笑他:“他们已经取走了你两个同类的标本,也许不用你的了。”
李梓看着我:“你身体里还有谁?”
我沉默了。
没有,一次一次以为自由了,一次一次以为有了同伴,然后,一次次失去自由,孤独地逃亡。
我轻声:“你放心,我不会临阵脱逃。”
李梓再一次惊异:“啊!”
是啊,同他以前知道的太空完全不一样。他只能通过反射到他眼睛里的光子了解这个世界,就象一只蝙蝠一直靠回弹的声波了解这个世界,忽然间同人一样看到光,发现这个世界不但有形状还有颜色与明暗,怎么能不惊叹出声。
物质与能量场的三维结构,是无比美丽的存在。如果我变身成梵天人,还能看到时间的维度,那就不只是美丽与壮观了,那象地球人看到黄河来自大海又汹涌澎湃地倾入大海,壮观得近于悲哀。
李梓轻声:“如果我们一直能看到引力是如何作用的……还有磁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会更早更深入吧?”
我不知道,我眼里的世界一直是这样的,太阳伸手抓着他的行星,空间被大质量星体扭曲,一直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同。
美则美哉,又能如何?
我只不过是捕蝇器,冰箱,福尔马林药水。
李梓问我:“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第一个标本,他没收割他自己,我,也需要一个自我意识,以保证我有求生本能。嗯,对,他们希望我有与他们相似的价值观。”
悲哀吧?
我是无性复制,被人设计出来的存在。
李梓与我,掠过太阳,巨大的能量场几乎让我失明,可是李梓不住地尖叫:“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我的天哪,太阳的内部……我的天哪!”
呃,我不觉得有啥子不同,太阳的内部与任何一个核反应堆的内部只有大小的区别,有啥好看的?可是李梓明显有太阳崇拜情节,他不住地尖叫欢呼,苦苦哀求我再看一眼,我只好看到双目自动发射出磁场,屏蔽巨量的光子与其他粒子轰击,再看,我就要自动黑屏死机了。李梓抱着头缩成一团哭泣,我揉着眼睛:“喂喂,你要是实在想看,等下我歇歇眼睛满足你的要求就是了,哭个屁啊,我眼睛痛成这样,我还没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