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给他的。”阿芙莉亚握紧了她的十指,摩挲着她手上的戒指:“但是,那也是他的恳求。他和弗缇斯·加尔纳一样,有一位必须借助我的力量才可以杀死的人。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阿芙莉亚的话,让戴娅的身体微微一晃。
她的视线,在绘有前王室纹章的女像柱上逡巡着。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她的父亲,舍恩王。
“没错,是你的父亲。”阿芙莉亚看着她发白的面色,恍若知道她心中所想,对她说话的声音愈发轻柔:“正如民间所流传的那样,你的父王喜爱漂亮的少年,无论是从民间收敛来的普通孩子,还是贵族的后裔,只要被他看中了,便会被收入王宫之中。”
恍惚间,戴娅想到了她初见海穆拉时的模样。
海穆拉跪在父亲的面前。
女官的手中提着一只笼子,金丝雀上下地跳动着。
“海穆拉……父王……”戴娅的眼睫轻翕,声音颤抖。
“是的。”阿芙莉亚俯在她耳边,耐心地说道:“这位尊贵又年轻的国王陛下,也曾是你父亲的嬖宠。你的父亲十分宠爱他,喜爱他的金发蓝眼,曾经十数日连续地召幸他。”
戴娅的手一抖。
“那时的海穆拉才……”
“很年轻”阿芙莉亚勾起唇角:“因为你父王的宠爱,他得以进入神学院学习术法。为了挣脱国王的束缚,他成为了最为优异的少年神官。然而,他的优秀却只能换来先王更多的垂怜……那就是被制成‘花瓶’。”
阿芙莉亚轻轻朝她的耳垂上吹了一口气,转过眸光,望向了那沉睡在花瓶里的男孩。
戴娅眸光怔怔。
这样——
这样的事情!
这种不可饶恕、应当被谴入地狱的事情!
竟然是曾经最为温柔儒雅的父亲亲手犯下的罪行吗?!
她的眼睫颤个不停,手指也是。这不仅仅是身体的颤抖,也是灵魂的苛责与折磨。
她是以家族为傲的人,可她最为珍视骄傲的家族,却有着如此可怕的污点。更让她绝望的,则是他的父亲将斐希亚制成了花瓶。
他可是弗缇斯的弟弟啊……
他可是……弗缇斯的弟弟啊。
“其实,我也可以让这个沉睡在花瓶里的男孩醒来,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魔女说:“但是,那太不划算了。海穆拉与弗缇斯都答应将灵魂交给我,可他们却都狡猾地拒绝成为我的换代者,这让我很生气。”
她还想贴近戴娅的面庞,和她说些悄悄话,但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出现了。
“阿芙莉亚,你这是连女人都不打算放过吗?”
声音从戴娅的手镯里传来,是利兹鄙夷的轻蔑之音。
“谁说的!”阿芙莉亚松手,说:“我为辛克莱先生神魂颠倒,现在正想方设法地变成人类和他共度一生。”
“你尽管骗骗那些不懂事的人类吧!”利兹的声音越发轻蔑了。
龙插科打诨的插话,让戴娅回过了神。她将自己的手从魔女手中抽出,冷然望向了她:“阿芙莉亚,你一直在动摇我的心志,想让我变得愧疚,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阿芙莉亚露出了无辜的温软神色。
“弗缇斯……”戴娅喃喃念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不准插手’是你们自己定下的规则,我可没同意过。利兹,去保护你的主人。”
一声轻啸,红发的少年出现在了戴娅的面前。
他露出腼腆的神色,说:“我可能不是那个国王的对手。他的枪有百发百中的主神祝福,我的鳞片也未必承受得住那样的攻击。”
“你最好别让利兹进去搅浑水。”阿芙莉亚说:“你忘了它的龙息有怎样的威力?如果弗缇斯不小心被再次误伤了,我可不会帮着拔出龙息带来的魔气。”
“海穆拉……这么难以对付?”戴娅的眉间焦虑之色更甚,她快速地朝外跑去。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眼前的某一幕,恰好倒映于她碧绿的眸中。
长枪被投掷而出,带着流溢的金色与漆黑的、鸦羽般的暗影,向着地面的长阶激射而去。枪尖与石阶相击时,大块的石砖崩裂破碎。扬起的风,将湖水掀起一层波浪。躲在暗地窥伺的女官与侍从们被风推着摔倒在地,打了几个滚,再匆匆地抛开。
烟雾散开后,弗缇斯从那一地狼藉之中站了起来。
他低头,察觉到自己的腹腔上被刺开了一道鲜血不绝的伤口。
阿芙莉亚盯着那道伤口,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魔兵造成的伤口,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弓与长枪,都可以给他们留下难以治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