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然一声劲响,那宛如流光般的箭矢便飞射出去,直直地扑向城墙。虽然箭矢细瘦,却将周遭的灰尘瓦砾猛然扬起,使他们朝着四面纷洒落下。
灰黑的墙壁被箭矢破开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尘土扑簌地从洞顶朝下落着。守城的军士匆匆忙忙地下来查看,城墙处登时一阵喧闹。
弗缇斯像是没看到那些身穿银甲、手持长矛的士兵,将弓收了起来,干脆地朝自己破开的洞口走去。洞口处混乱起来,一片乱战的纷杂响声。
戴娅提着裙角,从山坡上看到这一幕,面颊上涌起了玩味的笑。她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正跃跃欲试地想要摧毁它。
她想,如果弗缇斯时时刻刻都是这副模样,戾气骇然、杀意四现,那该多么有趣啊。平时的弗缇斯像是一块枯朽的木头,哪怕用刀重新雕刻它,它也不会喊一声痛。
这座城池,叛军久攻不下,甚至在这里被围剿以至队伍覆灭。然而弗缇斯却这样进去了,就好像那些士兵和城墙根本不存在一样。
戴娅歪头,慢慢地回想着侍女告诉过她的话——
这个卑贱的死囚动摇了帝国的根本。
这个卑贱的死囚甚至差一点就攻入了上都。
这个卑贱的死囚罪不可恕,是帝国的敌人。
……啊,要是当初的他,真的颠覆了这个帝国,该有多好。
城墙处的混乱,惊动了在附近村庄巡逻的士兵队。他们循着山坡走来,却骇然地发现了城墙处的洞口。
“那、那是……!”
“是谁用了火药吗?”
巡逻的士兵们目瞪口呆。随即,他们便看到了站在山坡顶端的女人——
她像是一位手引天马缰绳的瓦尔基里仙女,摘去了盾牌和长矛落在了人类的土地上。无需宝冠华服,便有着令人悍然生敬的风姿。
士兵队长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女人,竟然呆愣了许久。他的身体像是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恶魔所操控诱导着,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美丽的小姐,你……”
士兵队长忘记城墙被破开了大洞,自己的同僚正奔波忙碌。现在的他,只能看到这个绝伦美艳的女子。他好像迷失了心智,竟然想要伸手去拽扯她的手臂。
戴娅悄然后退一步,想要将自己的身体没入森林的范围之中。
她的面上满是厌恶之色,心底却有着不小的震惊。
——这个愚蠢的贱民竟然敢朝自己伸出手?
——他知道他只是个卑贱如泥的平民吗?
坐在树枝上的小矮人们仿佛听见了她心底的疑问,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光明之神的侍奉者,引诱人类的行为却和魔女无二。”
它们的笑声,让焦黑的森林晃动起来,发出哭泣呜咽之声。这声音实在是太过震慑人心,让其他的士兵立刻丢盔弃甲从这里逃跑。士兵队长却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留在可怖的森林前。
正当他想要为自己的失礼向面前的女人赔礼道歉时,几枚箭矢却横空射来,将士兵队长的衣领钉在了焦脆的树干上。
“哇——”
森林的哭泣声近在耳畔,被钉在枝干上的队长短促地叫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
轻快的马蹄声伴着弗缇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主人,您真不该把那张脸露出来。不,身体的每一寸都不该露出来。”弗缇斯的声音低低的,像是经年不化的寒冰:“你太危险了。”
戴娅并没有因为这句以下犯上的话而生气,恰恰相反,她感到很愉快。——弗缇斯在赞美她,承认她的美貌无与伦比。能够让这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的有趣啊?
弗缇斯骑着一匹骏马,那马的脖子上罩着银色的护甲,马背上则披挂着刺有王军军旗的皮鞍。很显然,它是弗缇斯从王军的手里牵来的。
弗缇斯在戴娅面前停下,从自己的背后拎出了一个矮个儿的年轻男人——说他是个矮个儿,也只是因为在弗缇斯面前,所有男人都变成了未发育的男孩。
那年轻男人的眼睛和头发都是乌黑发亮的颜色,面孔年少俊朗。要是给他一匹骏马、一把宝剑、一身盔甲,他就会像一位英勇的屠龙者一样,让村庄里的姑娘为他倾倒。只可惜现在的他穿着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伤。
他站在地上,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弗缇斯,问他:“弗缇斯,你是从地狱里爬上来了吗?”
骑在马上的弗缇斯勒了一下缰绳,语调漠然地说:“是。我从地狱……不,应该说,我从天堂回来了。”
这说法仿佛是什么滑稽的笑话,让那黑发的年轻人嗤笑了起来:“与魔女有染的恶徒,也能到达天神的殿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