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容来回走了几步,问她:“你能看出这个女人在她的组织中算是个什么角色吗?”
李婶说:“她口中含毒,显然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属下若再迟片刻卸掉她的下巴,如今恐怕只能对她的死尸上刑了。这般行径,通常是死士,不会如何重要。”
方容看她的神色:“可是?”
“果然还是瞒不过主子。”李婶笑道,脸上褪去了常年审讯的冷厉阴狠之色,分析说:“可是她遇事迟疑,否则也不会被我及时阻断自尽,在牢中时更常常慌乱,虽咬紧牙关并不透露一言半语,但属下自认阅人无数,应当不会走眼。”
方容看了看天色。
李婶观言察色,立刻说:“若主子闲暇,与我一同去天牢走一遭吧。”
方容点头:“也好。”
刺客是因为刺杀安王进了天牢,如今他亲自去看一看也不算引人耳目,即使被人知道了,也有理有据,没什么大不了。
他第一次进天牢,却不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一贯会有常年累积的阴森潮气,夹杂着说不出的腥臭,他一般不会愿意多走动。
李婶却面不改色,带着方容轻车熟路的往前走。
能被送往天牢关押的,都是犯下重罪的案犯,其中刺杀皇室亲王这样的罪名显然更重一些,方容一路走,一路感受着这里浓郁的绝望和压抑,直走到最深处。
最深处牢房不多,几乎没有什么栏杆,却竖着不少木桩。
木桩半人高,方容走近才发现木桩上绑着人。
人是半蹲着的,手脚反绑在一起,绑着的位置不高不低,但站不起也蹲不下。他们身上反而没有一丝血迹,每人面前搁着一碗水,看脸色,已许久没有人把那碗水给他们喝了。
李婶解释说:“这些小喽啰没什么本事,嘴硬得很,不需大刑伺候,一根木桩即可。晾他几天几夜,废了一双腿也算买个教训。”
方容问:“这是你才新换上的方法?”
李婶笑答:“没错!天牢之人实在没什么出息,未曾用刑,自己先怕了,太无用。”
方容心想,那他这是给朝廷贡献了一个人才。这得挖出多少情报出来。
失策!
李婶仿佛看出他心里所想,传音道:“属下的功夫还没使出来呢,若主子介意,便罢了。”
她常年审讯,观察力非常人所及。
方容背在身后的手指捻动两下,未置可否,跟着她再走两步就借着微弱的火光看见了一件眼熟的红纱衣。
红纱衣的主人低垂着脑袋,双手双脚都绑着镣铐,脖子上戴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铁环。铁环固定在墙上,而铁环的高度迫使她就只能跪在地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抬脸看过来。
方容当即皱了皱眉。
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在上一次见面时也算非常貌美,眼睛更是灵动,如今双眼无神也就罢了……她被拔了满口的牙,嘴唇内缩,看起来像是白发稀疏的老者。唇边满是鲜血,止不住的淌下来,脸上却半点血色也没有,惨白得像一具尸体。她僵着脸扫了一眼,头很快垂了下去,显然累极。
着实有些残忍。
楚文方看向方容。
方容说:“她还能开口说话吗?”
李婶蹲下来,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王爷问你,还能开口说话吗?”
见到李婶靠近,女子满面惊恐。她呜咽着挣扎,拼命要往后退去。可铁环不能移动,再怎么拼命也是徒劳。手镣脚铐叮叮当当的响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方容说:“她吓成这样,还能说出什么来?”
李婶也不介意手指沾上的血,她站起身来回道:“王爷太过小瞧这位女侠了。她有三分小聪明,知道装疯卖傻。不过即便她真的傻了,也无多大干系,傻子也能说出实话,说不定比不傻的时候更轻松些。”
女子瑟瑟发抖。
方容深觉李叔是个人物,能被李婶看上,肯定也是有什么特殊的才气。
李婶说:“王爷有什么想问的?”
方容:“……”
李婶:“……”
方容说:“我怎么问?她现在都没牙了,话都说不清楚。”
李婶挥手,立刻有助手搬来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助手把矮桌搬到女子面前。
李婶说:“不需开口。”
方容说:“如果她不会写字怎么办?”
李婶沉默良久。
然后转过脸来看着方容:“不,她一定会。”
方容:“……”